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琉璃玉壶,目光始终落在其上挪不开。此壶形雅正,弧壁浑圆,胎质细密,匀净如雪。着碧蓝为地,清逸隽永,彷佛碧空如洗。画四面梅花形开光,轻抹朱红,内绘群芳,恰似倚窗观梅枝,初雪映花浓。在大片红梅中隐有姿态万千的青碧斑纹,仿若重峦迭蟑,云影水痕,又恍如古木奇石,繁花纤草。言尽了世间意趣,道尽了大梦三千。
他的眸子在一瞬间又变得清亮通透,细细端倪的样子十分着迷,令他不禁一时失了神。
不禁疑惑,这是你自己做的?
长明微勾唇,当然,旋即又道,怎么还不给为师敬茶?
他一愣,没想到他还挺认真。
嘿嘿一笑,爱不释手地抚着琉璃壶,委婉地:拜师是不是能赐徒弟一件小小的礼物啊?
长明悠然落座,眼神掠过他有些心切的神情,道:为师近日心情欠佳,怕是要喝杯茶舒缓一二。
他一溜烟地跑没影了,取了最嫩的茶叶沏上,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
不知为何奉茶之后脑海里立时浮现出那么一句似熟悉似陌生的话语aashaash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被猝不及防的乱了思绪。
稀奇啊!
不远处徐徐走来一个人,他懒懒地抱着胳膊满不在乎地落座,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新奇。
他目光一转,看向这个男子,身着一袭大红徘徊花纹金丝鹤氅,看起来张狂无比,手往桌子上一撑,半身倾在桌上,好笑地打量他。
长明见是他,也有些讶异,你怎么有空来我这,舍得从云君府出来了?
他的声音似远山淡月,那么好听。
他的脸色微变了变,敛去几分戏谑,自嘲道:佳人美则美矣,冷亦冷矣。
见他神色古怪,他便知他这弟弟又吃了云君的闭门羹,只好转移话题,你看我新收的徒弟如何?
还真奏效,立时注意力便被引了过来,他感觉自己身上立时多了两道精光,从头到脚被打量个遍,无有遗漏。刚化人形不久?他不禁摇头叹息,仙路漫漫啊。
他虽化人形不久,但本体是独于世外的一件灵物,司天命,断灾祸,三界安宁全仰仗他了。
红衣男子看他的眼神立时变了,莫不是天命琉璃?思虑一番又觉得不对,天命琉璃不是在人间的狸仙手里吗?
长明广袖翻飞,一块通透的水滴状青色琉璃霎时呈于手心,他拿起百般斟酌,放回后讶异道:确是天命琉璃,不过怎会流落至此?他又看向他,你是怎么来到这的?
他指指天上的云彩,诚实地:从天上掉下来的。眨眨眼继而道:掉下来的时候天上噼里啪啦的掉雷,一个劲儿的往我脑瓜子上炸,都给我炸蒙圈了。
听着这番让人哭笑不得的言辞,他更是疑惑不解了。
长明另辟了新思路,道:你得空时去拜见一下狸仙,询问一二就是。
若换了寻常的神仙,我必定毫无犹豫上门拜访。但那位人间的狸仙得罪了整个天阙的神仙不说,脾气又古怪无比,我怕会白跑一趟。话锋一转,不过嘛,我听说他有集扇的癖好,不如你为我寻几把扇子,才好去狸仙那走上一遭。
余光瞧着他的神色,心想从他那要些扇子可是不易,看来还得再炸一炸他,让他心甘情愿地拿出扇子。
正思忖着,话还未出口,他便道:好,那我去去就来。
这倒着实令他意想不到,往日里他这哥哥一贯对旁的毫不吝啬,却唯独对这些风雅之物宝贝得紧,今日为了打探这块琉璃的来历真是下了血本了。
有意思,万年雷打不动的神树也会对一人有这般特别的对待,倒是引起他的好奇心了。这是神树要开花的节奏吗?不妨试他一试。
你可有名字?他另掏出一个木杯,为他也斟上茶,闻言摇摇头。
玄暮手抚下巴细细思量起来,半晌恍然大悟地:不如唤你琉璃?
天命琉璃:
问道:你本体是什么?
没多细思,答道:青鸾神鸟。
琉璃忍不住心中翻腾不止的恶意,冷嘲道:按你方才取名的思路,你应唤作神鸟才是。
神鸟:
半晌长明未到,饭却先到了,饭菜远远一观不过粗茶淡饭尔,倒不及端着饭菜款款而来的这位女子动人。
他端端地盯着她看了许久,脱口而出:你是崇明?
女子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愤愤道:如你所说,我以后亦唤你天命!
玄暮抿着唇,怎么都掩饰都掩饰不住这上扬的嘴角和眉飞色舞的神情。女子亦毒辣地讥讽道:你笑什么笑,神鸟!
他的笑立时僵在脸上,轻咳几声化了这尴尬的氛围,转而道:这饭菜端是看着便赏心悦目,尝着定会另有一番滋味。
两人几乎同时动了筷子,夹了同一道素菜,嚼了几口十分默契地相对而视,互相看透对方眼里的惊艳。
女子幽幽地道:这可不是我做的,是玄澈神君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