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岳霆实在见不得她沉湎过去时眉宇间那淡淡的伤感，转了话头，道：“当下，萧家母子忙着内斗，确实也算是轻水可以做乱的好时机。”

“周旋于太后与皇帝之间，双向做人，蓄意激化母子早已存在的矛盾，如今又攀扯上东晋，让自己成为至关重要的一枚棋，真是一矢双穿。”

秦妙璇淡淡说着，神色间居然泛起几分赞赏，“轻水会找金秀，我并不意外，但是金秀会同意，说明轻水确然是有手段的。”

卞岳霆被她说的有了点想法，道：“东晋特使会不会就是金秀？”

“不太可能，”秦妙璇慢慢道，“东晋这次来势可疑…为了进可退、退可守，他们更有可能派一个会配合金秀的人充当特使。”

他淡淡看着她，“我们可以直接杀了这些人。”

秦妙璇静静盯着他看了少顷，记不清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已经比她还有冷酷残忍了，“不行，这样会给天朝和周边诸国发兵北辰、将咸渠占为己有的借口。”

卞岳霆眸泛寒意：“密奏萧炎，让他杀了金秀和轻水。”

秦妙璇有些奇怪他为何如此激进，“金秀既然敢只身入宫，必是抱着必死之心，以她的能力，若是逼急了她，事情只会更糟糕。”

他微微垂落眼帘，现下他满脑子只想着治好她身体内的隐患，彼时的望都明里是北辰皇权在更替，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方觊觎等着分割北辰…乱麻，唯有快刀可斩！

可她……

他有一腔孤勇，却不能不顾及她的感受。

静，寂如无人。

突然，他和她不约而同猝地抬眸，对视，一抹笑意同时在两人嘴角扬起来。

“廖威！”

“是，在我们到达望都前，只要廖家军收服东晋，在望都的东晋特使和金秀便如没了根的浮萍，什么作用都没有了！”

“阿璇你要亲自去？”

“不，我修书一封，让我大表哥去一趟。”

卞岳霆微微惊讶：“阿璇你是打算让景楚军协助廖家军一起攻打东晋？”

“不！”秦妙璇淡淡一笑：“景楚军不能随意调动的，但是景楚百姓和咸渠百姓历来随意走动，百姓们为保咸渠参与战斗，这说法总是更得人心，不是吗？”

卞岳霆听明白秦妙璇的意思。

景楚军和廖家军同为北辰朝廷所有，若是没有旨意私下调集攻打东晋，胜利后，很容易被安上私自调遣朝廷重兵的罪名。

景楚和北辰临近，只要把景楚军化整为零，以百姓身份自愿支持廖家军征战东晋，即便是明眼者一想便知，但在官面上，不会落下被人诟病的把柄。

东晋虽国土极小，总人口也不过九万，但他们极其崇武，百姓老老少少都能战斗，是一个极其强悍的战斗名族。

作为东晋的领国，北辰与东晋时常发生摩擦导致征战。

北辰一直以来都将东晋列为特级战备，故而才会在已有景楚军的情况下，还特驻廖威常年镇守东晋边界，那不过是一个不足二十尺的地界。

由此可见，东晋之与北辰，是何等可惧的存在！

秦妙璇是要借此机会彻底征服东晋，把东晋直接并入北辰。

秦妙璇去与皇甫老爷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把他老人家听得是一头冷汗，连着说了好几句初生牛犊不怕虎。

釜底抽薪固然好，但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眼下，确实是最好的机会。

只要把东晋归入咸渠和景楚，只要咸渠和景楚并为一地，以后便是望都，都不敢轻易动皇甫世家！

而当听到秦妙璇接下来的话后，老爷子不得不感叹自己是真的老了。

“爷爷，攻克下东晋后，东晋、咸渠和景楚立刻并为一地。”

“廖家和皇甫世家一起直接管辖，切记以怀柔为主，收服民心，东晋贫乏，百姓生活温饱都是问题，只要我们能让他们觉得跟着我们能过上好日子，他们肯定会顺服。”

“爷爷到时记得把颜安生打发回望都去！”

“皇上这边，我会安排好。”

皇甫老爷子虽有其他意见，但见秦妙璇已下了决心，便收了自己的心思，全部应允了自己的外孙女。

安排好诸事，时已过午。

秦妙璇又陪着皇甫老爷子和皇甫浩轩一家人用过午膳，方才动身。

与上次不同。

这一次，宿行皆由卞岳霆打点，秦妙璇默默跟在左右，随他安排，一路无波无澜，行行走走了六日才走一半路程。

秦妙璇心知卞岳霆有意拖延，也不去揭穿。

这一日，半途上遇到一队送亲队伍，新郎和新娘并骑在白色骏马上，红衣艳丽似火，马颈上的圈铃在阳光下闪耀着淡金色的光芒，随着马的走动，一路轻响。

秦妙璇和卞岳霆二人牵着马避让一侧。

错身而过的那一个瞬间，秦妙璇的目光不知不觉被吸引过去，映入她眼睛里的红色却似未到时辰便仓促下山的夕阳……

他忽觉心哽。

她才不过花样年华，一颗心怎会沧桑至此？

她怅然出声。

“岳霆。”

“嗯？”

“很多很多年之后…我是说，我死了以后，你会不会偶然记起，曾有这么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