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园在晨曦中洋溢着淡淡的光芒。
山谷中起了薄雾,山峦如黛,北境的秋风带着凉意,丝丝缕缕浸润鼻息。
秦妙璇缓缓睁开眼,房门未关,一个修长的身影一只脚曲起坐在竹楼栏杆上,侧影如剪,孤寂而永恒。
忽有风起,轻衫飘扬。
风铃微动,声慢音脆。
秦妙璇很少有机会这么仔细这么安静地观察过卞岳霆,他真的特别好看,只是一个侧颜,便可以令人为之心神摇曳。
她慢慢地想,没有自己前世,如果自己前世第一个遇见的人是他,会怎么样?
思及此,她禁不住在心中喟叹了一下。
如果这个东西只是如果,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实。
况且,谁又能说卞岳霆得到她后,不会变得跟洛千夜一样?
半响,她轻手轻脚起身,拿了自己盖的薄被轻手轻脚走出去,近了,才发现他不知在这坐了多久,整个人都被雾气浸湿。
额发贴在皮肤上,脸白的近乎透明,完美轮廓带着冷漠傲然的气场,眉宇轻轻蹙着一抹令人心疼到无法呼吸的寂寥和失落。
秦妙璇放轻动作,想把手中薄被披在他身上,举起的手尚未落下。
“阿璇……”
沾着雾气的长睫微微一动,黑眸睁开,如两颗透亮的宝石。
秦妙璇如梦惊醒,轻轻眨了眨一下眼,恢复一眸微凉。
他只叫了一声便停住了口,不知该说什么,她在那一眼之间就关闭了进入她世界的通道,把他隔绝在外,他下了栏杆,这才发现她手里拿着的被子。
她方才是要给他盖被子?
他顿时心中懊恼,早知道就不那么早醒来了……
视线往下,却见她赤着脚,脚趾小巧,玉足秀气,雪白细腻的肌肤看起来十分惹眼。
想起昨夜,他鬼使神差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她挣了一下,没有挣开,便随了他。
他把她抱进屋里,轻放于躺塌上,用她手中的被子裹住她微凉的小脚。
秦妙璇素日极不愿意被人触碰,这次却不一样,任卞岳霆圈抱着她,只看着他的眸子里有着推敲和沉吟。
他默然良久,终于克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担忧,“阿璇你昨晚……”
听见他出声,她伸手做了个阻止的动作,继而缓缓从他怀里坐起,示意他去查看一下门外。
他罕见她如此慎重,不由得心中也沉重起来。
他出了屋子去巡看一番,回来时顺手掩上了门。
秦妙璇已起了茶炉置好茶具,正在勺茶叶。
卞岳霆在她对面坐下,伸手拿走她手上的茶勺,“阿璇,我想知道你怎么了?”
听见他再次问起,她垂下眼帘,没有看他。
“我不过在世上活了十六年,这其中包括前面懵懂不知事的七年,剩下九年时光,我用了三年专学理账,十三岁略有薄名,之后遇见我师傅,跟着他习了些武功和医术。”
“纵使我不算愚笨,修习武功前后也不过三年,招式可因为勤奋练习而变得比常人更加醇熟老练,内力却无法立刻跟进。”
“我用师门秘药激发我自己的身体潜能,身体机能劳损过度,必会有伤,昨晚只是开始。”
卞岳霆一字不漏全听进了心里,“以后会怎么样?”
“洛家全灭,我命还在,能有这几日悠闲时光,我已经知足,”秦妙璇淡淡地笑,一脸的满不在乎,“倒是你,不要再跟我去皇宫了。”
“为什么?”
“时局太复杂了。”
“我是你的人,永远都是!”
秦妙璇不再说话,她也知道他不会离开的。
只要她动身去望都的消息一传出去,世人皆知萧炎同时获得皇甫世家的支持。
如是,太后元昭华和镇南王为了增加胜算,唯有与东晋合作,方有与萧炎一博的力量。
提前控制萧炎,以牵制秦妙璇,会成为太后党的首要选择。
然,深谙秦妙璇才藻的卞岳霆,却知道时局只是看似凶险,她既敢做,一切当然是早有谋划。
卞岳霆还有一个直觉,秦妙璇这次去望都用意颇深,她素来做事稳妥,只要一旦决定,弹指间即可轻易解决北辰皇权的纷争。
他口中没有说破,只问:“阿璇,我要怎么做可以调理好你的身体?”
“我前日收到线报,”她岔开话题,明显是不打算正面回答他,“轻水举荐金秀入了宫,轻水还与太后有联系。”
卞岳霆见她顾左右而言其他,很是不悦,语气明显随意:“她会做什么?”
秦妙璇倒也不在意他的态度,自道:“大概是为了给她蒲家报仇罢。”
卞岳霆道:“她想毁掉萧家?”
秦妙璇淡淡道:“当初下令抄杀蒲家是人是元昭华,轻水若是要报仇,最该做的是杀了元昭华,而不是认贼为主!”
卞岳霆实则是一心挂怀秦妙璇的内伤,并不想费时间讨论无关旁人,但又不忍冷落秦妙璇,因此语气很是敷衍:“那她是为了什么?”
“她一直掩饰的很好,”秦妙璇摇摇头,眼神有些邈远,“或许当初…她并不希望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