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喘了喘:“我叫云杓,是天朝人。”
秦妙璇直觉背后气息微浮,心中诧异着卞岳霆的沉不住气,面上神色不改:“你是盐商?”
眼前这人虽以粗衫打扮,却手脚娇嫩面皮白皙,全无半点盐工粗粝糙矿的模样…记忆里,慢慢浮现出半个月前,天香楼那一拨包楼的外来豪客。
奇怪的,她发现自己对那个瘦弱的病态少年,记忆深刻。
甚至她还记得他叫英爱璟。
病人点点头,“是,我和我家主人八个月前来的咸渠,一直宿在天香楼,楼里嬷嬷曾好心提示,只要我们不出楼自会平安无事……”
卞岳霆厉声道:“明知道有瘟疫,你们还跑清水镇去,是不是不要命了?”
秦妙璇不动声色的用眼角余光观察卞岳霆,把他带在身边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情绪失控。
那日,她清清楚楚记得卞岳霆和那病态少年之间的眼神对视,那是一种久别重逢的惊喜眼神…天香楼的那个病弱少年是他什么人?
那日,卞岳霆为什么不与他相认?
卞岳霆的失控,是不是关心那人导致?
云杓听了卞岳霆的问话,突然半抬起上本身,探长了脖子想要看清卞岳霆:“云杓斗胆,请问这位公子姓甚名什?”
卞岳霆默然,似是在斟酌如何回答。
秦妙璇倒是大大方方的替他说了:“他叫卞岳霆。”
云杓激动得声音都变了,完全忘记了自己身患重疾,一骨碌下了床,整衣,眼看着就要跪下去。
“你听好了,我姓卞!”卞岳霆冷冰冰的语气,完全没了片刻之前的情绪,“这里不是天朝,是北辰,带点脑子做事说话!”
秦妙璇心中冷笑,哼,当她的面,直接堵人家的嘴,这是多不愿意让她知道他的事,她才不想知道呢,无论他是什么来头,没有她的同意,他休想离开咸渠!
“云杓,”她有意无意挪远自己和卞岳霆的距离,淡淡问道:“说说清水镇内的情况。”
卞岳霆明锐察觉到了秦妙璇瞬间冷下来的脸色,立刻知道她是气了,一时心中又急又不知怎么办。
“阿璇,”他凭本能反应,上前一步,不管不顾插到秦妙璇和云杓中间,转而,面对秦妙璇,认认真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说:“那个…英爱璟他、他是我…表弟。”
秦妙璇冷冷淡淡瞧一眼他:“不用跟我说这些。”
卞岳霆还想说,却在秦妙璇不带喜悲的眼神里,噎住。
秦妙璇淡淡道:“你们的私事不用让我知道,但要先解决清水镇的事!”
卞岳霆冷冷看向云杓。
云杓吓得一个激灵,急忙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嘴上自然是要回复秦妙璇:“我们来咸渠确实是买盐,洛家先前接待我们的人突然没了讯息。”
“之前我们来过咸渠一次,洛家安排住宿是在天香楼,故而这次我家姑…公子才继续选在天香楼落脚。”
“清水镇是洛家之前就划给我们的亭场,因为接待的人没有及时出现,我们才被拖在咸渠这么多天,好在前天,来了个宫公子,说是洛家安排他来跟我们对接。”
秦妙璇脑门一跳:“宫公子?是不是一个瘦瘦高高的不怎么爱说话的年轻账房?”
“是,是他,他看着并不熟悉亭场,也不怎么懂盐,只是代表洛家,跟着我们去清水镇收银子罢了。”
云杓这句话,把秦妙璇对宫颉安全的担心,完全转移到另外一件事情上去了。
秦妙璇脑子飞快转动,嘴里也没闲着:“你们和洛家…都是现货交易?”
据她所知,官盐的购买手续极其繁琐,洛家因是皇商,拥有自主卖盐的权利,但若是大笔买卖还是要给颜安生备底的。
而现货交易,是被绝对禁止的!
云杓点点头,神情颇为骄傲:“对,我们天朝商客最讲信誉,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绝不拖欠半钱银子!”
秦妙璇很是赞赏的笑了笑:“商场上唯信誉最得人心,嗳,那你们应该买的量不多。”
这云杓说是天朝人,那么代表的应该是天朝官府才对,但他这么笃定自己和洛家是现货交易,事有蹊跷,怎么着也要套点东西出来。
想到这,她用盛满雪意的眼睛,颇有用心的盯了卞岳霆半响,她太清楚他了,他肯定会察觉到她在套话,必须要事先阻止他出言提醒云杓。
卞岳霆确然是有想法,但是被秦妙璇这么一看,他是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了。
云杓果然入了套。
“怎么不多?”他甚是傲娇的抬了抬下巴,“清水镇这三个月来产的盐,可都是归我们的,你说多不多?”
“哇!”秦妙璇完全不知道清水镇产值多少,但不妨碍她假意吃惊,“那么多你们都买了啊,那你们要拉好几车银子来吧。”
“呲!”云杓忍不住嗤笑,“你这小姑娘真可爱,银票多带点就够了啊,拉银子干嘛。”
秦妙璇挠挠侧脖颈,甚为不好意思。
“原来你们是要直接把银票交给洛家啊,难怪洛家要让账房先生跟去了。”
卞岳霆的脸色变了,因为,云杓若是肯定了秦妙璇这句话,那便是直接钉死英爱璟是私盐贩子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