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枭骑跨在栏杆,一手举着牛骨头指着他,斜眼,笑得瓜兮兮的:“你是不是也不懂她?”
“你真是逍遥。”卞岳霆瞧着这架势,心生几分向往,“影卫能活成你这么个尽情肆意的,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秦姑娘是这个!”无枭宛如没有听到他的夸奖,自竖起大拇指,又咬一口牛肉,大声说道,“天下女子能驱我无枭者,唯她一个!”
见无枭执意聊这话题,又看他已有醉意,不像是在套话的模样。
卞岳霆略略沉吟,半响后,走过去给自己开了一壶酒,仰着头咕嘟咕嘟灌上几大口,才道:“她的手段确实…异于常人,异的我都看不明白她了。”
“我懂你!”无枭抓过一壶酒,开盖,跟卞岳霆碰了下,“我也是真看不懂她要做什么了,嗳,照说她救了宫家那小白脸一命,收下账册,也没什么,对吧。”
“嗯!她偏偏就不收!”
“要说她不想欠小白脸的情,倒也勉强说的过去,那她又巴巴的去救那洛千夜做什么?”
“我也不懂!”
“不对不对,嗳,你说…她之所以出手,会不会是因为季玲珑的药效过了?”
“你的意思是说,她现在救洛千夜,是为了让洛千夜进入第二阶段,让他更痛苦?”
“难道不是?你忘记了九鸠花?”
卞岳霆被无枭这么一提醒,想起后院地下室里的那两株少女九鸠。
又想到月余前秦妙璇和洛千夜约茶天香楼时,那一室九鸠花的奇香,漂亮的端凤眼骤起亮芒,郁结与心的困惑,渐渐有了眉目。
“对,阿璇说过,季玲珑是第一阶段,第二阶段必须以九鸠花为引子。”
“嗯嗯,再认真想想,她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一环紧紧扣住一环,她让你费那么多心思在季玲珑身上,能就这么让季玲珑好过?”
“哈哈,她比我想的要聪明,”卞岳霆盯着手中转动的酒缶,少顷,像是在问无枭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洛家到底要变成什么样子…才能解她之恨?”
无枭呷了一口酒:“除了她自己,应该没人知道吧。”
卞岳霆举酒,跟无枭重重碰了一下,以示君子所见相同。
“嗳,我也对你有点好奇,”无枭眼角噙着几分半真半假的笑意,“你和她…连主仆都不是,你随时随地可以拍拍衣袖走人,但你却连这个念头都没有……”
顿了顿,他俯近卞岳霆:“你愿不愿跟我说说是为什么吗?”
“没有为什么!”卞岳霆手里的酒缶已见了底,他的神色恢复往日的缄默冷酷,起身,准备离开。
无枭倾过身去一手抓住他飘扬而起的衣角,:“嗳!你说你这人好没意思,不爱财不爱色,不追名不逐利,你是要修仙吗?”
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的关系,此时此刻的无枭肌润眸柔,音糯声慢,微微撅起来的嘴,看起来蜜桃一般的诱人。
卞岳霆素日和无枭并没有什么深交,未料到他突然这么个样子,一时默然,看着他不说话。
无枭被他盯的浑身发毛,终于回了几分理智,讪讪放开他的衣角,伸手,抓来一壶酒,继续灌进自己肚子里。
“无枭,”卞岳霆若有所思的盯着无枭醉意朦胧的眼,“阿璇她…以前都是怎么过的?”
无枭认认真真想了许久,“我、不知道。”
“谢谢。”
掠身回到秋爽居。
屋里,灯火已熄。
黑衫俊美的男子,负手,静静立在屋檐下,静静的捕捉那一丝丝几乎察觉不到的呼吸。
她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淡漠、冷静、锐利、残忍都在她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她从未给过好脸色,从来没说过一句温柔的话。
说她残忍无情,毫不为过。
她目标明确、手段果决,她锋利的像一把开了锋的剑,毫不留情布局引诱,逼着洛家人一点一点暴露劣性。
她做每一个决定似乎都有后续安排,她走每一步似乎都是在利用对方,她杀人只凭自己判断对错,弹指间取人性命。
此上种种,她该是个视生命如草芥之人。
然,她不惜耗费内力,祛解李平安体内的剧毒,并多次有意无意回护他。
她为了跟随自己的手下不误伤,在最需要人的时候,把他们转移到安全之地景楚,直至疫情全部解除才让他们回来。
他一直跟在她身边,他能非常清楚她需要他做什么,却无法摸清她正在做的是为了什么。
有时候,他会觉得她没有感情。
因为无论遇到什么意外,她只是淡淡的分析经过、迅速决定对策,从不发怒生气。
很多时候,其实她只要动动口唇,他、亦或是李罡韦简等等其他的禁卫们,都会全心全力为她效力。
可她从不!
除了监察舍和盛大出行必要的安全守卫,她几乎不会使唤禁卫们,包括他!
她是不愿,不愿与无关之人,牵扯太多。
她对人性的洞察十分精辟,她不在乎任何人看她的目光,只一心一意做她想做的事。
他长长叹息,突然想通了,她一直在刻意的在自己和旁人之间划下鸿沟,她一直刻意和身边所有人,包括他,保持着无法逾越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