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孟秋的声音,张太监僵住了,他不相信孟秋当日没死,明明他还上前摸了摸他的脖颈,明明他就是那样横躺在自己面前,怎么可能?但是,这帐外的声音又分明是孟秋的声音,这又该如何解释。
张太监的内心挣扎了许久,望着帐外孟秋的身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拓跋琞看着他,开口道:“怎样?张大人是否忆起些什么,还是要孟秋进来,与你叙叙旧?”拓跋琞指了指帐外的孟秋,“若是现在张大人如实告予本王,或许还能算得上坦白从宽,若是待到人进来再将实情捋清,本王便只能依军法处置了,不知张大人可是想清楚了?”
张太监的内心被这句话击溃了,他一脸沮丧地瘫坐在位置上,满是无奈。虽然他不相信自己会露出马脚让怀宁王发现了去,但眼下的情景他却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了。他一遍摇头一遍无力地重复道:“不可能……不可能的……那日我明明见他死于我眼前,怎么可能被救活呢?”
“张大人,世事难料。依你这话,本王便当你自首了,说吧,是谁让你这么做的,还有漠北大营那个身份不明的人又是何人?”拓跋琞缓缓地坐回了原位,拿起桌上的茶又喝了一口,到现在,张太监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向他全盘托出。
其实,那个叫孟秋的小役当日确实是死在了张太监的毒药上,当日他被人拖至后门外掩埋的时候刚好被负气离开的雅墨清见着了。本来,她只是想过去看看他是否还有被救活的可能,但在给他探脉的时候却无意间发现了染在他指甲上的蛇床子。这才让她多留了几分心眼。
后来,她将此事告诉了拓跋琞,拓跋琞才命人巡查出了这个小役的名字叫孟秋,并特意找了个身形声音与之相近的人前来他的大帐前演了这么一出。张太监这几日本就饿得气力不支,加上又上了年纪,老眼昏花、耳背得很,这么一闹,还真就信了,说到底,张太监还是输给了自己的“做贼心虚”。
怀宁王胸有成竹地在他面前演了这出戏,张太监一五一十地将他想要知道的两件事情都说了出来。对于第一件,张太监奉成王的旨意在迎亲的队伍里制造一些拓跋琞和雅墨清不贞不忠的证据,拓跋琞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对于第二件事情,此前前往漠北大营随军的那位“军医老父”名叫素和,乃雅墨清的师傅一事,却应证了他此前所听的奏报。
“素和……”拓跋琞重复这这个名字,“便是他向成王献的‘象谷’一物?可有隐瞒扭曲之嫌?”
“王爷不信也就罢了,事到如今,老奴在这两件事情上已然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王爷大可自己去查证。”
“那这位素和医师现在在何处?”
“虽说是成王御用的医师,但这位医师却长期将自己关在城外的府邸里,除了成王必要的召见他会出来外,其它的时间基本上都是足不出户地待在里边,甚少与他人接触。”
“你所说的赫连阔一事可否属实?”拓跋琞再次确认道。
“自然属实!此事除了成王和素和医师本人,再清楚不过的便是老奴了。”
“嗯,”拓跋琞点点头道,“张大人,按照军法,你私自在本王房中安放禁药在先、杀人灭口在后,单就此事,本王便可不奏请朝廷便将你直接拉入大牢囚禁起来,甚至直接要了你的性命也未有不妥。但如今,你能将事情坦白,又将漠北大营一事如实供述,本王两厢权衡,决定免了你的死罪。但你若想连皮肉之苦一起免了,还需听候本王安排,你可明白?”拓跋琞虽然打心眼里对张太监恨之入骨,但却知道,眼下要想赢了与成王的这场仗,留着张太监还是有点用处的。
张太监轻叹了一口气:“老奴这一生,原本想着在先帝那里谋个稳当,结果被派去了成王府,这一干就是三十年。成王不受皇帝宠爱,威信也跟着一路低微不明,好不容易这后几年混得风生水起,却不想被他支来了塞外与你为敌……”张太监摇了摇头,“难道我这辈子就注定无法飞黄腾达,注定是要落得个惨白的晚景吗?”
“张大人,这世上之人有千万之多,能谈得上飞黄腾达的不过寥寥几人而已,放眼望去,天下能安逸生活的其实不多,能安逸至寿终正寝的更属不易。不是你命途不济,而是你要的太多了……”拓跋琞云淡风轻的一席话让张太监如梦初醒,他静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