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寿记着之前被柳浪钳制过,心里有恨,但又不敢轻易得罪,于是一边默默拿眼睛去瞅着到处溜达的柳浪,一边在心里把他的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了个遍。
终于,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孟迢从屋内走了出来,垂头丧气。
柳浪赶紧扔了手里玩弄的狗尾巴草,凑上去问道:“如何如何?”
孟迢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小声道:“出去再说……”
阿寿睨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敲门时立刻又换上一副恭敬模样,向屋内道:“公子,另外那两个,是让他们回去还是见一面?”
沉默片刻,屋内传来一声冷冷的声音道:“出去。”
柳浪明白这是让他们进来的意思,不由得眉开眼笑,向阿寿笑眯眯道了句“多谢通传”,伸手便推门而入。
天方亮,日光尚未破云而出,屋内的书桌上摆放着一排整齐的红烛,但只点燃了一支,因此光线晦暗,柳浪只能朦胧地看见姜却邪披衣立在桌前,至于他表情如何、是怒是喜,都看不真切。
未等他们出言,对方已先发制人:“前夜巡城守卫通传,说这位孟先生之所以半夜出行、举止合规,皆是为了扰乱众位道长的查案?我心中明镜一般,对此事了如指掌,因此问一问两位,此人到底是如何扰乱查案了?”
这话分明就是在指责他们多管闲事。
柳浪客客气气地答道:“不瞒公子,孟先生是——”
话未说完,金风已截下话头:“妙光故友不假,却不为此,我二人不过是路见不平罢了。他为何半夜出行,又为何当街被拦,你自是了然。”
柳浪心道,这下可糟,一进门就把窗户纸捅破了,往后还怎么问他别的事?
“哦?”果然,听了这话的姜却邪情绪略有波动,他慢慢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姿容在昏暗烛光下依然俊美异常,神情却漠然冷淡。
他说道:“道长的意思,是我无意襄助于他,这一切都是我随手设下的奇遇了?”
金风默了默。
跟着他们一起进来的阿寿见金风不言语,以为是他听不懂姜却邪的话,特意给他翻译了一遍:“我家公子的意思是,道长你是不是认为这一切都是他精心布置的陷阱……”
金风打断他:“我知道。”
他与姜却邪平视着,二人目光皆冷的如同冰窖,谁都没有率先挪开的意思。
过了半晌,金风道:“伏雁山下的入口处,有一破败的姻缘庙,公子可曾去过?”
这话题陡然转折,柳浪都有些措手不及,更别说是刚刚还以为他们要来砸场子、对他们剑拔弩张的姜却邪与阿寿主仆二人。
只见姜却邪眉头一皱,与阿寿对视了一眼,后者立刻大声嚷嚷道:“那是什么破地方,我家公子千金之躯,怎么可能会去那种地方?”
金风不理,兀自接着说道:“没去过也无妨,我可告诉公子。那庙前树上悬挂的是写有两方情人姓名的彩条,而其中十之八九,皆写着公子的大名。”
柳浪彻底晕了:这是闹哪出?
不光他晕了,屋子里除了一脸风平浪静的金风,其他二人也是满头雾水,不知这人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
阿寿见他主子不说话,便越俎代庖:“这有什么稀奇的?我家公子誉满雁丘,倾慕他的姑娘从这里排到城门口都排不完,就算那样又如何,就凭她们,也想入我家公子的眼?我看你这家伙是昏了头了,没话找话不是?!”
金风道:“城内失踪的所有女子,皆在此树上系过写有姜公子与她们自己名字的彩条。”
这话一出,姜却邪立刻变了脸色。
柳浪捂脸。
这厮是怎么了?突然将这话告诉他,岂不是摆明了说,你姜却邪与失踪案有关、我们要来查你么?
不等柳浪做好被人赶出去的准备,想明白的阿寿已经暴跳如雷,指着金风便是劈头盖脸地骂:“你你你你你你什么意思!?????你是说,那些姑娘是因为仰慕我家公子,所以才失踪的??还是说我家公子就是元凶????真是岂有此理!!!混账东西,混账东西……来人来人,还不快把他们赶出去!!!!”
“且慢,等我说完。”金风道。
“慢你娘的狗屁!!!”阿寿额上青筋暴起,唾沫横飞:“仗着修过几年道就来这里撒野,也不先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真是造了反了!人呢人呢!!!人都死到哪里去了????李三王六,还不快来把这两个信口雌黄的臭道士轰出去!!!”
柳浪扯了扯金风,小声道:“你看,惹祸了吧。”
金风没回答,身子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面色渐青的姜却邪。
果然,在阿寿催命般的怒吼中,一名守卫慌里慌张地推门而入,进来就赶紧给姜却邪磕了个头,口中结巴道:“小的来晚了,是,是因为老爷突然有事吩咐,是我去接的话,所以才晚了,望公子饶恕小的……”
姜却邪的目光从金风面上移走,向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守卫说道:“父亲没什么事情罢。”
阿寿急不可耐地说道:“老爷有什么事?快说快说!!”
守卫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小心翼翼道:“老爷听闻两位道长在公子处,所以特来相请,已在暖阁内等候多时了。”
阿寿大吃一惊:“老爷找这两个臭道士有什么事?这怎么可能呢?他们来这里的事并没有通传给老爷,老爷那里是怎么知道的?!”
他瞪着那守卫,恶声恶气道:“难道是你们里头有人嘴巴不牢,去乱嚼舌根了??”
“不是他,是我。”
金风道。
“你……???”
金风道:“我昨夜便遣人向守丞大人递了名帖,说要今日登门造访,有失踪案相关事项亟待与大人商议。路上凑巧遇见孟先生,便结伴而行。”
阿寿:“那你来找公子做什么?你怎么不直接去找老爷说正事,反倒跑到这里来撒野??”
金风瞥了他一眼,哂笑道:“你不知我要说的是什么正事吗?”
阿寿:“我哪知道——”
“阿寿!”
从方才起一直沉默不语的姜却邪终于说话了,见主子出言呵斥,阿寿立刻闭紧了嘴巴退到一边,边退边拿眼睛去剜金风。
姜却邪冷声道:“你以为,将这些举足轻重的关键线索告知我父,他也绝不会相信我与此案有关。”
柳浪在心里默默反着说了一遍:你以为,将这些无关紧要的所谓线索告知父亲,他就会以为我与此案有什么牵连吗?
金风道:“当然不是。守丞是公子之父,且他不蠢,自然不会相信。”
“但,”他话锋一转,“守丞对公子了解至深,因此相信公子与本案无关,其他人却未必会这么想。比如——远在江都的青州知府李尚赟,李大人。”
虽然不知金风话中含义,但柳浪察觉到,这个名字甫一出口,姜却邪的身子似乎微微一颤。
金风道:“公子看不上雁丘城中女子,因他们出身不好,未能得公子青眼。我听闻,青州李知府有一独女,年方十五,待字闺中,被知府视作掌上明珠。
“数月前知府亲临雁丘,名为考察各城内民情,顺便携家眷出游。因此那时,李府千金应当也在场,容我大胆猜测,姜公子抚琴,恐怕不止是为了迎合知府大人爱乐之心,更有求凰之意?
“两家若结秦晋,不管是对守丞的仕途前景,亦或是对姜氏一脉的恩典荣华,都大有裨益。”
柳浪目瞪口呆地看着金风愈战愈勇。
“若是被李知府知晓,一年之间雁丘城内数名女子失踪,其余线索皆无,除了一件——她们皆对姜公子产生爱慕之意。不知李知府还敢不敢把千金送来,与雁丘姜氏结这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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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字数快赶上两章了……我就不拆!(继续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