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集安究竟有何特别之处,不过就是她偶然救助的北梁遗孤。
那人敛了神色,转首望向不住缠绕高柱的碧纱。
“将军还记得在皇城门侧,我曾说过,我与将军才是殊途同归,会成为真正的知己。”
“记得。”
不过她一直以为是官场之人的漂亮话。
“集安便是契机。”
碧罗纱终于随风纠缠在木柱之上,乾京的风华尽收二人眼底,安贺旬眼底的动容名为向往。
“你究竟是谁。”韩焰握紧玉箸,做攻击态势,眼神戒备狠戾。
被逼问的那人微微莞尔,不做应答,只真的如同夜半话谈般徐徐说道:
“将军可听说过,万兽林华家,血脉之结操控万兽。”
“集安便是华家遗孤——华雨舟。”清冽嗓音掷地有声,击碎的韩焰心防。
“华雨舟……”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集安时,他伏她背后说:
‘我没有名字。’
原来他也骗了自己。
韩焰失神片刻,便复又恢复警惕。
夏衡曾与她讲过,万兽林金银无数,宜人居住。
若是有朝一日可以找到华家遗孤所带的血脉结,北梁便有了春天。
“阿焰,只要集安将血脉结交出,北梁便可开采万兽林的金银矿,届时终年的大雪便会迎来春天。北梁也会有像乾京这般繁华都城,再不须四处征战。”
齐梁再无战争,百姓安居,天下太平。阿焰……北梁的盛世就要来了。"
安贺旬嗓音因激动而微颤,眼中的光就如同当年的夏衡,赤城向往。
凉风吹走韩焰眼前与安贺旬重合的夏衡,她从那抹明光中逃离,强迫自己镇定:
“你是北梁人?”
那明光是韩焰镌刻到骨子里的,每每她带兵出征,赤獠众军的眼中就浮现这样的亮光。
那是国之民众最热忱的赤心。
“将军糊涂,我是安贺旬,安国公之子又怎会是北梁人。”
明光被眼帘遮掩,安贺旬又重回清冷自若的安世子,方才的真挚仿若只是她的错觉。
“那么,安国公之子又怎会这般关心北梁生计。”
韩焰疑窦丛生,安贺旬早年浪迹青楼,浪子回头后最远也只去过北境,从没有与北梁相关的履历,怎会这般悲天悯人。
“在北境我曾与将军说过,我倾慕琴圣孟沉。孟沉最是贤德,我曾得幸听他弹奏过一曲《碧血丹心》。琴音悲悯悠长却不失磅礴,可以听得他对天下人的慈悲与怜悯。至此,我便立志做像孟沉一般的男儿。”
原来这才是浪子回头的真正缘由。
已经不知多少杯清酒入喉,韩焰这次是真心实意与他共饮。
今夜她忽而对安贺旬有了改观,如他所说,他们可以成为知己。
国土无征战,便是韩焰最殷切的期望。
话虽如此,可我不能轻易答应你,事关集安,我总得问过他的意见。"
因为这句话,安贺旬的脸色沉了沉:
“将军可否等元家的事情解决之后再向集校尉提出此事。”
“那不成,万一我说服不了他……”
“如果是将军去说,便一定会成功。”安贺旬笃定道。
他是相信集安对韩焰的情,也相信集安会去守护韩焰的赤心。
“北梁皇室曾斩杀华家全族,将军若要去说服集校尉必得费一番波折,元丞相葬礼在即,将军不宜分心。”
血族亲之仇确实不共戴天,只是家国大义之前,集安真的会放下血仇吗?
韩焰犹豫,可又想到孤身担起丞相府重担的瘦小身躯。
再过两日就是元祖父的葬礼了,若是在此之前拿不到元思思不曾谋害容楠的证据。
那么元家便真的完了。
“好,我答应你,但是提前说好,我若是真的说服不了集安,你也不可翻脸不认人。”
韩焰郑重承诺,却仍要给自己留一线。如她对永王一般恨之入骨,至亲的血仇又怎是别人三言两语便可宽慰的。
青灯绿罗映照幽光,铺满安贺旬如释重负的笑面:
“我是诚心要帮阿焰的,若是集校尉不同意与我走,那我便当做是搏美人一笑了。”
安贺旬果然还是那个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