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韩焰觉得安贺旬已经算是自己半个知己了。
绿绸桌布上的菜肴已然清空,只余几个颠倒狼藉的空酒壶。
韩焰酒量一向不行,一瓶青梅酒下肚便开始脑袋发昏,说话也不大利索。
“安兄,你说这皇帝是不是蠢呐!我,我韩家鞠躬尽瘁!为他,为他守疆土,为他上战杀敌……可他呢?就知道迫害忠良。”
韩焰醉的不成样子,也像个不得志的朝臣般诉说愁绪,搂住安贺旬的脖子就要拉着再来一杯,被尚还清醒的安贺旬制止。
“你醉了。”
“我没醉!安兄,你不知道……韩客山那个老混账得了疯病,当年把我一个人扔在北境,三万大军啊……三万呐……”
韩焰说着,在安贺旬眼前悲戚的伸出四个指头,这般情景安贺旬却再笑不出来。
她的眼里有泪光。
“何澄太贼了,三万大军就这么葬送在我手里了,我,我,我整整两个月,成宿成宿的做噩梦。他们是我和韩客山带出京城的,我却没本事把他们再带回来。”
当年韩客山回到乾京后,便由韩焰领兵对战同样刚上任的何澄。
何澄与霍骁不同,最是诡计多端,喜好出其不意。
第一战就将韩焰与三万大军团团围住,最后是韩焰拼死才将落入敌手的集安救回。
他记得霍朗与他玩笑说,那一战韩焰一条胳膊被砍了六刀,险些没保住这条胳膊。
他心揪不已,恨不能替她受苦。
“我韩家是武将出身,容述忌惮也就罢了。可元祖父清廉,元伯父耿直爱民,这样的好官容述也瞧不顺眼。”
韩焰抹干面上的湿濡,脚踩板凳愤恨道: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直到所有忠良都被杀尽了,我大齐再无可用之人才如了他的意吗?!”
“先皇当年,当年不是这个样子的。”
想起最宽和的先帝,韩焰没了气势,有些委屈的喃喃。
“夏衡……你说,你说容述为什么要这样。”
她真的不明白,容述为何想要置他们于死地。
他是他们赤心辅佐的君王啊。
“夏衡,你明白吗?”韩焰是真的醉了,只看的清安贺旬的一双醉眼。
安贺旬定定看着愁苦醉熏的韩焰,第一次卸下伪装,看着她,以夏衡的身份。
“阿焰,等事情结束后,我们便离开这是非之地好不好。”
虽是知道酒后的话当不得真,可他还是想要个答案。
韩焰会不会再信夏衡。
“夏衡……”韩焰跳下板凳缠住他的脖子,万分的委屈化成糯糯的一句:
“你总是骗我……”
安贺旬泛起苦笑,对啊,夏衡从来都在骗她,她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信任他。
咫尺相近的人垂下面庞,韩焰捧起夏衡的脸,印上带着青梅香甜的吻。
晚风习习,撩动他的衣袖,安抚他略带惶恐的心。
好似小儿盖印章的亲吻,韩焰笑的真挚:
“但是我想跟你走。”
清凉的河水流淌过他躁动的心间,泛起涟漪,一圈又一圈的扩张抨击心脏,叫他悸动。
“你要记住今天说的话。”
夏衡压低嗓音贴近醉昏头的某人耳畔,想要在她最敏感的地方留下最深刻的回忆。
“日后就不能反悔了。”
“我才不会骗你。”韩焰真的醉了。
“好,我信你。”
乾京的烟雨又开始滴落,蜻蜓点水的吻也如细雨而至,点落在韩焰的额间。
“盖了印章,便再由不得你了。”
怀里的人仿佛昏沉,绒密的长睫遮掩漾满醉意乌珠,恬静好似乖顺的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