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京东宫
细雨蒙蒙,烟柳如丝。
清隽公子半敛眸光,如上仙谪凡,被满身华服拖曳。
款款落下黑子,只这一子便叫方才落于劣势的黑子转危为安。
棋局将胜,于再稳重的儿郎也当为乐,只是眼前的男子却真如老气横秋的耄耋,喜怒不形于色,眉宇中丝毫不见端倪。
让与之对弈的韩客山难以捉摸。
一番思忖,韩客山执白子落地,险险留有余地,单也只是苟延残喘,只待下一枚黑子落盘,一击毙命。
“将军输了。”清脆悦耳的碰击声,夺了韩客山最后一丝念想。
“哎…太子殿下后发制人,还真是不给末将情面啊。”
满盘皆输,他也不再端着。
一屁股坐实软垫,懒散的揉太阳穴。
太子轻扯衣袖微整衫领,下颚含收,高低之间皆是礼节。
“将军说笑了,不过是侥幸而已。”
有谦有礼、不卑不亢,说的就是眼前的儿郎。
可拂人面子,一向是韩客山最拿手的
“下臣可不会讲笑话。”
他这磨了四十年的厚脸皮,除了自家媳妇儿就没怕过谁,真是白瞎了那张颠倒众生死活不老的脸。
“太子殿下也知道,下臣遭逢变故后就总也郁郁寡欢,不喜与人交际,这嘴也便没个把门的,莫见怪啊。”
郁郁寡欢不喜交际
若非太子殿下的涵养极佳,定会忍不住翻个白眼再啐他一口。
这些日子往韩家进的女子没有上百也有数十了,老不羞借着养病的由头整日游山玩水,流连青楼。
美其名曰:陶冶情操。
想到这,小太子不免唏嘘,是替曾骁勇善战的赤獠大元帅,亦是替如今独挡大任的韩焰慨叹。
每每思及那个曾说会护他周全的韩姐姐,容毓都会心尖柔软,眉宇中有礼的疏离也会淡去,稍显几分真诚。
所以即便是面对她“不成器”的爹,也会多分纵容。
“将军受累,只是小韩将军不日便将班师,将军不妨将之后的行程延后。遣去不相干的,父女团聚,也可慰藉将军之痛。”
“小殿下才是说笑话,有什么是不相干的”
韩客山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相干的自然是韩府后院花团锦簇的妙龄少女们啊!
就韩焰那脾性,回来见到这群烟柳,非把韩客山那层祸害人的皮剥了不可。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是终归是不合规矩。……韩将军就不若先将府中的女眷另寻别处安置?”
小太子终于支支吾吾说出今日邀请韩客山的意图,可老东西非不领情,拾起玉盘中的一串葡萄,懒散的叼走最饱满的一颗。
“太子殿下,你也知道将军府穷,老韩我更是没钱,姑娘们都是可怜人,我总归要替她们寻个上得了台面的住处不是?”
韩客山吐出紫黑的葡萄皮,佯装不好意思:“您看看能不能体恤下臣……”
容毓温和莞尔,抬手叫内侍端上一盘纸钞:“这些该是够姑娘们有个好住处了。”
厚厚一打,看着得有一千两,小太子出手阔绰,只要能让韩客山将那些女子打发走,容毓就算是将东宫借给他藏人都愿意。
韩客山瞧见钱票便双眼放光,点头哈腰着直道:告辞别送。
尽管容毓叮嘱再三,韩大将军还是出了宫门,转头就走到烟雀楼里听小曲去了。
听到内侍回禀的太子殿下扶额叹气。
罢了,自己只能亲自解决这些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