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五 黄雀在后(2 / 2)

那种放心和失落的感觉起起伏伏,有如潮汐涨落,而对面的少女有如没有感觉的瓷娃娃,没有心。

你到底想要什么?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大街上,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对方。

你真的知道,你究竟想要什么吗?

啪--突然,一只白皙的手仓促不及防地伸出来,打落了谢长留手中的牡丹灯笼。事出突然,连城一愣,随即横手劈向来袭的方向,不曾想,却打了个空--

打落灯笼的是一个红衣女人,在白色的中衣上,披着一件飘渺的红纱。她不知何时、何处而来,突然就冲出来将灯笼打翻在地,随即还疯狂地跳在上面将其踩烂,一边踩一边又哭又笑,口中还妖孽、妖孽地连声咒骂。

刺啦--刺啦的纸张、竹片破裂声,声声刮骨。

连城和谢长留吃惊地盯着这女人,谢长留一把拉住连城,且看看。他说。

那女人踩烂了灯笼,忽而大笑,复又痛哭,突而又往北面飘忽而去。

连城和谢长留赶紧跟了上去,一口气追到了灯市口大街的帽子胡同,连追出两里地路。

说来也怪,两人均为大内高手,却只能远远地看着前面有一个红衣影子。那女人似乎不紧不慢,就在眼前,可是往往几步一转便又将他们甩出一箭地。

连城的速度略比谢长留快些,奈何耐力不足,她先是紧紧跟上了,岂料后来又被远远甩开。她原本对自己的速度颇有信心,偏是这几天先是被容端比下去,随后竟又被这样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甩在后面,当下心里发狠,憋足提气,一口气又加速赶上。

谢长留到底觉得蹊跷,况他也不像连城那般无法无天,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他不敢让连城一个人追上去,连忙也加紧提气追上,竟是把六七年来荒疏的武艺全都用上了。

那红衣女子远远在前。她的黑发轻轻拢起,垂而不坠,坠而不散,一头乌发也并不十分凌乱,恍惚间她突然回头,容颜倒也端正,不像疯妇,倒像是落难人家的妇人。

连城心里憋恨,见那妇人回头看谢长留,立马也回头死瞪了谢长留一眼,谢长留正留心追着连城,这突然被连城一瞪,莫名惊异,差点跌一跤。

俩人一前一后地追着,终于失其踪迹。荒山野地,一时间也辨别不清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一时阴风吹过,突然间,心里发了揪。

漫天箕斗,墨绿层层深淬,眼见着道边草丛里,大大小小、或坐或卧,竟是多个石刻的罗汉像。两人抬头,不远处长灯微明,顺着长灯向上看去,星星灯火一路而上。远处昏黄瞪明,层楼飞檐,竟是已经到了湖心寺。

湖心寺。

啊。连城一声惊叹,倒把谢长留唬了跳一跳,荒山野地你叫什么?

荒山野地。这里不是湖心寺么。连城反问道。原来她想起,在这灯笼上面描牡丹,却是之前随干爹在湖心寺厢房间,随眼瞥见的:用碧纱罩着,罩着牡丹花开的灯笼。

有名的寺院里常有些才子文人好在墙上题词留言。其中有好的,也有不好的,还有些虽不好但估着这士子颇有前途,便都一一留着。待到这些人出名显赫后,便拿灯笼誊抄了,再拿碧纱罩上,更显高雅尊重之意。当时连城眼见那灯笼上既无字墨,又无落款,反倒是牡丹花开,浓艳桃色,衬在一堆素色灯笼里,虽不十分扎眼,却也颇为别致。

连城暗自思度:这可又巧了,难道我们竟是被人引上来的么。她遂拉了谢长留的手往山上奔去,也不多解释,只管往山上狂奔。谢长留虽然一时间诧异,却也深知连城秉性,也不多问。一路上两人只听得耳边呼呼生风,寺门顷刻即在眼前。

当下到了牌楼门口,连城直往后殿去,竟有如如入无人之境。其速度之快,让那些巡夜的和尚只觉得一阵风晃过,唬得那些没见识的沙弥小和尚,大呼有邪风孽障,忙闭目诵经。

谢长留这才知道为什么连城的衣服总是一窝蜂的黑,却原来她是准备着时刻要往那些不该去的地方闯。她在前面左突右撞,仗着自己轻功好又一身黑,可谓是大大地方便,可怜谢长留自己一身浅色,还要跟上连城放诞的速度,直把他跑得胆战心惊。

好容易拐进偏殿,又进了旁边的厢房里。一间一间数过去,突地连城就闪了进去。

她站在白墙下,指认着墙上那唯一一盏牡丹灯笼。彼时正是夜黑色浓之际,阴暗森森,可巧一缕银色月光照进来,朦朦胧胧中但见那几个灯笼中有一只小巧别致,上面色彩浓烈,殷红鲜绿,可不正是牡丹花。

有了,就是这个。连城飞上墙去,把灯笼摘了下来,递与谢长留看。

谢长留看着连城现宝似的拿来的灯笼,摇头叹笑道,你也也太心急了,竟半夜把我拉来。早讲清楚了,白日里咱们过来,装作一时间看见了,问一问这里的和尚不就清楚了。他玩索着着盏灯笼,见山面一字也无却又保存良好,道:想来这盏怕是有一个故事。

连城听了,但且不语。

谢长留把碧纱揭去,细观上面的画工用色:只见这盏上的牡丹,浓妆艳抹,色系大胆,忽一块绿忽一块红再用黑色补上,极负浓色,虽不至于庸俗,倒显得颇有些艳色。可看出什么。连城见他只是端详,却也不言语。

谢长留道,这画法断然和梅疏影的意境相去甚远,可这画法也不算什么特别新奇。那些市井小徒不懂得什么笔法,只管在色彩上动心思,这盏虽是其中上品,但不属于大家之作。连城忙抢白道,那纸质呢,看上去似龟裂纹,京中出产这种纸的也不为多的。

谢长留听了,遂走到窗前,对月光又把灯笼仔细看了,半响竟笑道:哪里是什么龟裂花纹,是时间久了有些裂痕,谢长留这样一说,连城忙把原本罩着的碧纱也仔细瞧了,也是,这碧纱竟也比其它的陈旧

俩人正在嘀嘀咕咕着,突地厢门一动。连城甩袖袭上,谢长留只来得及抓她的袖子,连城的袖刀已经抵到对方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