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美姬果真够得上价钱,貌美非凡,岂料秦雍西看了,仍旧没意趣,随便就往后院打发算了。他那其余几房姬妾看他这种态度,正乐得没处找乐子,仗着自己是先到的,下狠心作践那美姬,最后竟打发得她在后院像个浣洗娘。
那美姬原本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揣在怀里怕掉了,何曾吃过这些个苦,少不得在夜夜在后院里垂泪啼哭。可巧昨夜被秦未竟撞到了,他头脑一热,也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没吃药,竟自以为在后院遇见了西施浣纱。秦未竟暗自思度:儿子反正也甚指望了,何不自己再生一个;反正儿子也没意趣,何不自己收为己用。
这美姬也是个机灵的,她一想秦雍西这也无甚盼头,倒不如跟了秦老爷有一番天地。当时俩人正王八对上绿豆,亲亲我我,可巧又被赫氏撞见了。赫氏一看真是怒从心边起,恶向胆边生,也是气急了,随手抄起一把鸡毛掸子就没头没脸朝那美姬打来,秦未竟又扑过来拦,这一来二去又有众多丫鬟仆从扑上来,最后也不知怎地,就把秦未竟甩了出去,连磕几个跟头。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摔死了。
别的不也说,这起因极其不堪,赫氏想着这秦家的名头先毁了一遭;又是一群人都成了凶手,这推的一手也不知道该算在谁头上,顿时慌乱没了主意。赫夫人一面哭骂老头子不是东西,一面方寸大乱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那些无知愚的下人婆子就七嘴八舌地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说是最近反正鬼神作祟,就借用这一招找人背锅蒙混过关。
谢长留无奈地听这打头是个恐怖故事,中间开始讲道德,最后终于成了一个笑话。他实在是越审越想笑,直到他看见外面不远处长廊下站着一人。
那人容颜憔悴,木木征征,却又像局外人一般呆站着。
那人正是秦未竟的独子秦雍思,此时家中遭此大变,他却好像事不关己,只管呆立着。
谢长留看着他的样子,心中暗暗叹息:这秦未竟一生爱面子,谁知道临老却晚节不保,还摊上这一拨糊涂家人。他想了想,竟又有些不忍,遂朝秦雍西走了过去,低声对他说道,你还不快花点银子打点打点,难道真要你老爹死后声名败坏。秦雍西很茫然地看了谢长留一眼,过了一会儿,才哦了一声,慢慢离去了。谢长留看着他的背影,暗想,怪道当年梅疏影不待见这个丈夫,现在看来却是不配。
方才他离秦雍西比较近,看他脸色苍白、眼眶下陷,是个久病不愈的,恐也活不了多少时月,遂又叹了口气。
他转过身来,看吕调阳还很有精神地处理这处理那,想他这几日的压力也很大。谢长留想了想,便绕过那些还在忙碌的番役,跟吕调阳告了辞便先行离去。
此时天色渐渐暗淡下去,黑幕一般映得漫天箕斗闪亮,人世间的灯火有如倒影一般相续亮起。
谢长留走出秦府,拐进一条小胡同。
眼前一闪,黑衣艳色的少女,提着盏灯笼站在路尽头。
灯笼轻晃,牡丹盛开。
连城手中拿着的,正是他第一眼在秦家不曾看到的东西。
牡丹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