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七 焉得虎子(2 / 2)

尚嫙一愣,自笑了几声,道:怎么妈妈的女儿这么腼腆。她还要为了疏影的事劝解太太,挥了挥手,便让他们去了。

于是连城进得东房门来。

这里正是瞿杰的住处。

瞿杰的住处颇合连城的心意,一张床一张椅子,简明实在。隔间靠窗的书案上有一对玉色花瓶,里面插着一支小巧的白荷花,依稀可见嫩黄的花蕊。

原来瞿杰打娘胎里带来一种疾病,经不得喧闹,大夫说要静心养气。他本身性格里又透出刻板和古怪,尚嫙怎么也不能放心。因此房间内侍奉的丫鬟都是每日从尚嫙的屋子里轮班过来的。这样才会连个守房的丫鬟也没有,让连城在这屋子里畅通无阻,无人阻挠。

养气忘守言,降心为不为,动静知宗主,无事更寻谁。真常须应物,应物要不迷,不迷性自往,性往气自回。气回丹自结,壶中配离坎,阴阳生反复,普化一生雷连城看着书案上抄写的字帖,无声念道。

突然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连城飞快地退了出去,刚走到小院内,瞿杰便拿着本书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人。

瞿杰拿着书,头都未抬,道:太太让你来的。

恩。连城含糊以对。

连城略微低着头,让瞿杰过去,孰不知瞿杰是最怕他妈妈尚嫙的,唯恐又有什么命令下来,便习惯地站在连城身边等。连带着瞿杰后面那人,也停下来。

连城微抬眼帘一看,心中暗暗吃惊:那后面的人不是容端带着的小厮么?

她也不知道容家化斋小四失踪这段公案,反倒是瞿杰等了一会不见有回应,便疑惑地低头看去,一看,先是觉得面生,随即又有点面熟--话说有几个人不记得拿剑抵着自己咽喉的人--但他不大认人,便又愣着略想了一会儿--连城借步移去,谁想刚动一步,突然那把青色的布包便一闪,横在她眼前。

你是谁?阿四问道。

当--碧玉色的袖刀格上,连城从布包下闪过,伸手去抓瞿杰。

碧刀一闪,瞿杰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啊,你不就是在湖心寺阿四一把抓住瞿杰的衣襟,拉倒在地。瞿杰趴在地上,视线所及,竟只看见四只鞋子。

趴着别动--。

连城在半空中,双眼凝视对方手中的长布包,突然间,举起手中袖刀,往布包上一点。阿四焉能给她点中?布包一甩,往她肩头横扫而来。连城身随剑走,如电光般游到了对身后,脚步未定,右手的刀已经甩上。

袖刀击上那不起眼的布包,阿四再一光速倒拉,那兵器上裹着的布再也承受不住,刺啦--随风散去。

翁--一声青铜器的闷响,阿四手中出现了一把长剑,隐约有青色之气溢出。阿四剑也不拔,连鞘带剑向连城胸口点来。连城双刀一封,阿四的剑鞘已碰上了双刃。但听得嗤的轻响,犹如撕裂一张厚纸,双刀中的一把已经折断,另一把也出现裂痕。连城的脸色微微发白,她知道这把剑是剑中圣品,否则何以轻易断她袖刀。

你兵器断了,还是投降吧。阿四手持剑鞘,厉声道。

连城扫他一眼,袖中甩出一个银色链锁,弧度长而刁钻,直逼一旁慢慢站起的瞿杰。阿四见状右腿一踢,膝盖部击中瞿杰的右脸,又把他打趴在地,躲过了连城的链锁。哪晓得链锁甩出去就不再收回,连城一连三跃,跃上屋顶,想要窜出瞿府。岂料突然一阵连环棒连袭击而来,连城被迫在半空左突右闪,最后还是被打落在地。

十二根棍子,压在她的头部。

这拨人穿的都是瞿府护院粗布服,但身手均不凡。阿四和连城的打斗早已惊动了他们,他们的目的就是连城,等的就是连城落败的那一刻。

连城被迫趴在地上,看见人群微微散开,年近花甲的文勤伯、梅疏影的养父,瞿恩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儿子瞿衡,儿媳尚嫙。

小姑娘,你入我家是何意思?瞿恩问。

连城一双冰目盯着他,没有做声。

父亲,她就是庄二的养女。瞿衡一旁解释,闻言,尚嫙在后面惊讶一声,似乎是想不到如此清秀的小姑娘会是东厂杀手。

原来,瞿恩莫名点头,你就是连城啊。

连城瞪着眼看瞿恩说出的这句话,突地嘴角微微上扬:她听见了嘈杂的脚步声。

巡城御史到--随着一阵吆喝,谢长留、吕调阳等带着一干众人进来了。拦不住他们。瞿府的家丁随后丧气跑进来道。

吕调阳进来见这一场景,不知该说什么,正指望谢长留讲句话,谁想到他突然见到阿四手中的那把剑后,竟然愣住,像被魇住了,瞪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吕兄,你来我家有何事么?见众人都奇怪地沉默,瞿衡站出来打圆场,把吕调阳拉到一旁询问。不是,这个吕调阳也糊涂了。

突然,在一片混乱中,连城冷笑一声。

瞿杰呢?

她说。

瞿杰呢?

当时,连城被众人拿下的时候,瞿恩瞿衡等一干人到了,随后吕调阳谢长留他们也到了。瞿杰看看人越围越多,心里不甚厌烦,便抽身往外面走去,刚走了两步,却看见百净出现在在院门口。因今日出现的人太多,他也不觉得奇怪,施礼道:师傅怎么今天也来了。

百净也不言语,只管拉着瞿杰走,一边走一边念道: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聖人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

瞿杰闷头道,这话出自庄子。他正说着,突地一道银光闪入他的眼睛,他促不及防抬头,看见一把亮闪闪的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