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八 沧海横绝【上】(1 / 2)

一道灯烛风景自宣德楼开始,延伸向各条大道。各类的,像是坐车灯、衮球灯、球灯、槊绢灯、日月灯、诗牌绢灯、镜灯、字灯、马骑灯、凤灯、水灯、琉璃灯、影灯、诸般琉珊子灯、诸般巧作灯、平江玉珊灯、罗帛灯、沙戏灯、火铁灯,进架儿灯、生鱼灯、一把蓬灯、海鲜灯、人物满堂红灯万灯千盏,遍处生辉,触目皆是,直把月夜变成了白昼。

梅疏影提着盏新做的灯笼走在宣德大街上。

牡丹灯笼。

那牡丹花画的极为简朴,素手画的白描,只在花蕊部分晕开一点红。

容端随她身后,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他被姐姐从容府赶出来之后,就去见了梅疏影。

疏影看到他现身在瞿府也不惊讶。

她拿出牡丹灯笼,说:那,走吧。她提着灯笼陪容端走出瞿府,奇怪的是今夜瞿家大部分家丁下人都不知道去哪了。疏影轻轻松松地就绕出瞿府大宅,带着容端往不知名的某处走去。

她素色的衣摆,轻拂过青石街。容端在后面看着。

我是真的想你,才去找你的。

我只能有你,你也一样吧。

疏影。

关于,你上次跟我说的怨毒的事,我想过了。疏影开口道。

比较起,这世界上有些人能得到自己最爱的,还有些人却只能凑合,实在是件极不公平的事。而既然知道这世界上有些人确是能够实现心愿,那么去追求最想要的,并不是不可原谅的事。没有任何道理,去逼迫那些选不到自己最爱的人,去选那些自己其实并不乐意选的。疏影淡淡说道,一面说,一面继续朝前走。

因为自己已经得到了最好的东西而心满意足,因为自己已经放弃去追求而心甘情愿,这两种人才对于仍旧执着的人,加以苛责,以为自己才是唯一正确,这是很过分的事。疏影说着,站住了脚,回过身来,她对容端道:所以,上次你说的那些话,我理解了。

容端吃惊地望着梅疏影,看着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又转过身去继续朝前面走。那你是哪一类人,还是你已经打算超然脱外,再也不在乎了!?

到了。梅疏影轻举灯笼,照亮前方小径。

到了什么?

你家。

前方一道白墙青瓦,正是容府。容端看看疏影,道:你要进我家。

不。疏影摇头,解释道:你姐姐回来了。你回去吧。她话音刚落,突然间自己的双脚就离开地面--她被容端拦腰抱起。一个轻跃,容端带着梅疏影坐在自家围墙上。

跟我一起去见姐姐吧。他说。

你这是恐吓。梅疏影摇了摇头,轻弹微尘。

可能是一个人实在太寂寞了,连城,我还是想

闻言,疏影沉默了一会,咬了咬下唇,仰头道:好啊,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答应你。

何必呢,我们两个要是,早十几年就已经何必到了今天。

你还是再好好考虑吧。疏影慢慢挣脱开那个人的臂膀,道,你现在只不过是走累了,想找个地方歇歇脚,才找上我的。

你不信?

我为什么要信。

她沉默了一会,轻声说,不是,可能,只是因为,我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丫头了。沉默了片刻,她又说,到底,你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唯有一笑了之,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当真,一旦当真便真是万劫不复。

这个道理,她再明白不过了。

可是面对对面现在执着着的那人,脱身不得。

好吧,梅疏影叹了口气,道,你待会从这进去,到你的房间里,想清楚。我就站在大门那里等你,要是你还想见我的话。

我开门迎你。

疏影定定看着他,好的。她说,便抬起牡丹灯笼,吹熄了灯火,纵身跳了下去。

她稳稳落在地上,连步形也不乱。

这种高度,根本难不倒她。

容端看着梅疏影朝着他家大门走去,从黑暗之中走向光亮之处,看着她长长的衣摆在地上轻轻摆动。

他翻了个身,就落进自家院子。

他熟门熟路,院落里静悄悄的,长廊上一个下人也没有,连阿四也不知道跑带哪里去了?

只是,轻轻摆摆,挂着牡丹灯笼,五步一个,十步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