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七 焉得虎子(1 / 2)

瞿衡带着梅疏影回到瞿府后,吕调阳便和他分道扬镳,回自己的五城兵马衙门去了。

还没把凳子坐热,客到。

谢长留直奔五城兵马司衙门。

北京城的治安是由五城兵马司、锦衣卫、东厂三家共同负责。但锦衣卫是直接由皇帝控制,这次的连环案件又涉及多位文官,不惊动大内更好。五城兵马司是政府系统的警事机构,管辖京师中一百多个训警铺,负责巡逻治安,接受民众报警,追捕和缉拿案犯。这五城兵马司的堂上官,正是谢长留的旧识吕调阳。锦衣卫御史谢长留奔着兵马司而去,顺便也卖个人情给吕调阳。而自打这一连串诡秘的案件发生,吕调阳便其实是一刻也没得过闲,一旦有人参他说这些案件是妨碍圣朝的祸事,都会对他的前程带来莫大影响。此时谢长留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

你说什么啊,吕调阳大摇其头,没道理,杀人不过为财为利。可你所说这个凶手莫不是撞了邪。

他撞了邪。

哈?

这世界上存在你我所不了解之事。这是梅疏影的原话。来之前,他已经从梅疏影那里得到了确切的回答,有关于容端,有关于牡丹灯笼。

牡丹灯笼,是用来招惑死人的魂魄。

容端不是凶手。她如此说道,我想那个人,你也知道了吧。

谢长留心中也确有猜想,因此他对吕调阳解释道:韩嵇、庄二、微子启这些人都是沉迷于佛道之说,家中都大量藏有经书经文,而且都是在七月五日的湖心寺当堂讲过话的人这即便是关联性。

关联性,吕调阳被他说得一愣,道:谈佛论道怎么了,照你这么说,那学佛学道岂不邪门歪道,生这些个祸事?那些个和尚道士岂不是都要受到监管?

谢长留摇头,对方根本不是一个虔诚的佛家弟子。佛门第一戒即是杀生,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下杀戮之罪。

假和尚?

空有形而无内涵,空有理论而无修证,徘徊在世间五十多年,无法悟道。

吕调阳挖耳朵。

任何人都知道刀插进心窝,断然活不成,这是常识。可是这个人,却因为曾遇到一件鬼魅的事件,因此崩坏了自己的纲理伦常。

他曾见过死去的人夜行,与活人无异。他虽然从这次逢魔事件中被解救出来,但心却已经追随着鬼魅而去。活着,只是躯体,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去追寻那鬼魅。

诚斋你在说传奇故事么?吕调阳放下挖耳朵的手,干巴巴道。

他修行各类术法多年,但苦于找不到解脱法门,又贪生怕死。终于,在七月五日这一天,他又一次看见了

看见什么?

谢长留看向吕调阳,刀插在胸口,任何人都活不了。可在七月五日微子启讲倒那天,他偏偏又看见了胸口插有刀的,鬼魅。

鬼魅?他真的看见了?我们怎么没看过吕调阳郁闷道,要真有鬼你带我去见见。

厄。其实,你也见过了,就在刚才的青崖。但是谢长留一讪,没有做声,他答应过梅疏影不说的,且不管他看见了什么,总之他脑袋混乱了,试想,就算是你我,如果看见一个胸口有洞的人活得好好的,恐怕也会产生混乱吧。

停停停,你别再跟我鬼扯东西的,诚斋你到底有证据没?吕调阳嘀咕着。

马上就有了。谢长留说道,我请求你派人前往湖心寺收集证据,同时跟我去一趟文勤伯府邸,我担心最后一个受害者,正在那里。

信还是不信,吕调阳心里盘算着。啊--他突然惊叫出声,我记得瞿大人的长子,那日好像也上台讲过什么?

谢长留还在兵马司磨叽的时候,连城正站在白墙下,抬头看着写有瞿字的一双的大灯笼。此时她换了身粗细蓝麻布衣裳,扎一条长长的麻花辫,像个清秀的农家小姑娘。

在瞿家后门的拐角处等了一会儿,连城便等到了那个之前为东厂办事的婆子。两人见了面,那婆子说了句来了,连城微微点头,那婆子便带着连城进去了。

她二人进了后府角门,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和向南大厅之后,进入仪门内的大院落,又陆续穿过五间大正房。其间丫鬟婆子间或穿行,而两边厢房左右通达,轩昂壮丽。

连城心中冷笑,亦知道这是正经内室,随即面前一条大甬路,是直接出大门的。待进入堂屋中,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深色檀木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镏金大字,后面还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书赐大学士瞿恩。大杉雕木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黄色古铜鼎,悬着墨色山水大画,隐约看去,似乎有陵南风景,不过连城从未仔细研究过这些,不知道罢了。

原来瞿妇长氏居坐歇息,时常不在这些个正室屋房。那婆子唯恐带着连城出什么事,带着连城专走一些没人来往的厅道,可巧尚嫙却带着几个丫鬟正迎面而来。

二奶奶。那婆子带了笑,站到一边;连城亦低了头,退到后面。

尚嫙正为了梅疏影归家的事忧心操劳,正是要走过去,偏偏在看到连城的那一刻,停下了脚步。这哪家的小姑娘?尚嫙笑着问,好清秀的女孩啊。

二奶奶也知道我是没福的,那婆子干笑着,这不问人买了个丫头回来,想收作当干女儿。

好啊。尚嫙又看了连城几眼,竟是越见越喜欢,便对那婆子道:妈妈即是收女儿,赶明包个红包给妈妈。

还不谢谢二奶奶?那婆子讪笑着--被瞪了。

跟这女人废话这么多干什么。

连城低了头,一声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