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今日此时这么说,到了明日却又会做出另一番不同的猜疑和流言。谢长留心中想着,一一记下了他们此时的表情神态:第一念头往往才是正确的。
是自杀。谢长留同样以肯定的声音支持道。吕调阳和众人转脸看看谢长留,又看向仵作。
此时仵作已经把小刀拔出,拿在手中。
伤口斜深透内,有血污,是中要害而致死。凶器是这把小刀,其长阔长四寸,刃受损且沾有血汁。所伤痕创口处,皮肉内卷,血多花,鲜色,所损处透膜即死,是生前所伤。活人被刃杀伤死者,其被刃处皮肉紧缩,有血荫四畔。那仵作不紧不慢地说道。
那,那不能证明是自杀?吕调阳问道。
凡被人杀伤死者:其尸上口开、眼开,头髻或宽或乱,两手微握;所被伤处往往在要害处,伤口分布较大,且皮肉多卷凸。一旦透膜,肠脏必出。因为被伤人见行凶人用刃物来伤时,定有争竞。若用手来遮截,则手上必有伤损;又或者有来护者,则背上必有伤着处。若行凶人于要害处一刃直接致命,死人手上无伤,其受创必重。(2)仵作逐一解释,并无他创,所以卑职断是自杀。
这,难道是韩大人不小心,自己撞上刀吕调阳猜测道。
卑职只知道验尸,其它的,暂时还不清楚。仵作说完,收拾好自己的工具,站至一旁。
谢长留用赞许的眼光看了这仵作一眼,心里却在盘算着:仵作说的确是实情,这值房看起来也没有争斗的样子,可是韩嵇又为什么要自杀呢?要说是不小心撞上的,刀锋又不对,怎可能撞成直角呢?
一个即将升任的官员根本没有理由自杀啊,谢长留一面想着,一面从旁边的椅子上拿起一本贴黄本--这是刚才掉落在地上,有官员捡起来放着的。谢长留一页一页翻过去,最后一页亦已做完,只是沾着些点点血迹。
贴黄本是区别于账目繁杂的简约本,封面上一律仔细地贴着黄绸布条,是用于陈上御前的。
一个死前还做劳心劳力做着御本的官员,怎可能自杀?
谢长留看着贴黄本上沾着的血迹,突抬头看着那插在白色净瓶里的大牡丹花。这整间值房布置得素雅色单,唯这瓶中牡丹花色浓艳,鲜若血红,仿如奈落之花。
心中隐约有了不祥之感。
但现在这里已经没什么好看的,虽然有一些疑点,但仵作所说的一点也没错,只能认定韩嵇是自杀。谢长留想象着自己伸了个懒腰,丢下一句还有什么事就问问礼部那些官员吧。便抬脚往外面走。吕调阳见他走了,忙吩咐下去命令自己的人前来查探收拾。
到底同僚一场,瞿衡站在门口目送着韩嵇被抬了出去,又再次看了看韩大人的值房,叹息不己。
突然,他开口问道:你们谁往韩大人的白瓷瓶里,插了那些个牡丹花?
注释:
(1)奈落之花:奈落即地狱之意,奈落之花可指石蒜,就是通俗意义上的彼岸花。彼岸花开,花叶两不相见。
(2)摘抄自【宋】宋慈所著《洗冤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