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昼茯苓拿起还未熄灭的蜡烛,起身走到婧奴身边,她将蜡烛扔进了婧奴的尸身里,简陋的草席顺势点燃,婧奴的尸身消失在火光里。
她静静的站在一旁,等着火光熄灭,她将骨灰拾掇了起来,放进了随身携带的香囊里。
她笑了起来。
这是她自入这简陋瓦市以来,第一次笑了起来。
温暖的如沐春风,美好的娴静适宜。
刚才贴地而跪的两个妖奴顿时松了口气,毕竟他们在万狐宫里身份低贱极了,撞见了这般事情,被处理了便是被处理了,谁也不会为他们觉得可惜。
如今小命还在,哪里还敢多嘴多舌,只想将安排的事情做完,赶紧回到自己该回的地方去。
他们躬身在一棵大树旁,谁也没有听到身后缓慢走来的脚步声。
“啊”
刺耳的尖叫声划破了万狐宫的宁静。
她本是奉命到婧奴的院子里将明昼茯苓带去少君殿,这原本是趟易事,却没想到她刚踏进院子里就看到了两个妖奴在大树下被吊着脖颈,手脚溢血,血滴入土的景象。
她常年伴在少君身边,哪里见过这般血腥浓重的场景,一时惊恐之后便是从心底里发出的恐惧尖叫。
明昼茯苓被尖叫声吵醒,她轻笑着出现在侍女身边。
“怎么了?”
声音柔软的像鬼魅一般,侍女原本就被吓的不轻,如今身边蓦然出声,她被吓的差点晕了过去,等看清身边的是明昼茯苓之后,她更是像见鬼了一般,连连后退,惊慌的逃出了院子。
明昼茯苓疑惑的摸了摸脸颊,莫非是自己笑的不好看,将她吓成了那样?
为了搞清楚她是为何将那侍女吓成了那样,她还特意去照了照镜子,原来是血迹干涸在了脸上,零零碎碎的,看着有些可怖。
她昨日本就浑身血味儿,沾染上了其他妖族的味道也不明显,又觉得累的慌,坐着坐着就睡了过去,直到今日被尖叫声吵醒。
明昼茯苓刚将脸上的血迹擦干净,院子里忽然又热闹了起来。
妖君一行浩浩荡荡,踏足了他百年不曾进来过的院子,当然此时跟在妖君身后的定然是有明昼夕颜,若不是她撺掇着妖君过来,明昼茯苓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见到明昼玄离的。
明昼夕颜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打击明昼茯苓的机会,她总是在恨明昼茯苓抢了她的父君,她耿耿于怀,百年未散。
“父君,昨日母后大喜,明昼茯苓却让万狐宫见了血,她对母后不敬,请父君责罚。”
明昼玄离将目光移到了大树上,吊着脖颈的妖气很是紧实,妖奴面无血色,就像他们之前说起的提线木偶般毫无生机的样子,他们的身子还悬空着,鲜血还在沿着指尖和脚尖往下滴落,浸入土里的血色,红艳艳的一片。
明昼玄离眸色沉积,看不出情绪。
明昼茯苓不紧不慢的走出了房间,她仍旧是眉眼轻笑的模样,对上明昼玄离暗沉的眸色也没有丝毫的躲避,仿佛遇见的是多年疼爱自己的父君,而不是百年未见的妖君。
“父君。”
明昼玄离与百年前相比,真是一点没变。
“你”明昼玄离顿了一下,“本君听闻,婧奴昨日已去,你尚且年幼,不若回虞琢殿,也好让那些侍女们好生照顾你。”
“多谢父君关心,只是在此处待了百年,生了牵挂,不必麻烦。”
明昼茯苓说的轻声细语,好似随口说起,可听在明昼玄离耳中,又生出了别样的意味。
他曾宠爱婧奴百年,因着婧奴的好颜色,也着实曾让他疼进了心肝里,明昼茯苓是他和婧奴的孩子,在她刚出生那会儿直到百年前都是被他捧在手心上的爱女,若不是婧奴忽染妖毒,容颜受损又被算出命里不祥,他也不会将婧奴移到这乱草丛生的简陋瓦市里,过着这样的日子。
可他纵然抹了他跟婧奴的情,可对于这个女儿他也是疼爱过的,若不是她执意要跟着婧奴生活,她现在也该是养成了夕颜的样子,作为少君作为公主该有的样子,她始终是自己的孩子,若有机会,他还是想将她带回去的。
只是明昼玄离没有想到,明昼茯苓会直接拒绝他,平静的甚至连一点情绪都没有,脸上带着的笑意都飘忽的仿若云层一般,根本看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明昼玄离沉默。
他早已经忘记了,年幼的茯苓是怎样趴在他怀里撒娇躲懒,乖巧讨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