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三百余年,金陵之地成为了文人骚客必来之处,此时,北国冰封已久,未曾身在北国的才子佳人不知有多少去往了燕京城外,或是神都洛邑。
南国入了冬,随着寒冬愈深,寒冷湿气更是厚重,冷的令金陵城彻底沉寂下来,无奈享受着独有的南境冬国。
楚王在冬至之时,就已离了楚宫城,特地命人在城外开辟处暖阁,移驾于此。又命人将广陵城舞姬歌姬花魁招来,舒然的过着芙蓉帐暖,红袖添香的日子,沉迷在不可自拔的温柔乡中。
暖阁不大,来的皆是楚王芈塍自以为的得力干将,不过十余人就将暖阁左右塞的满满。若是真要说这暖阁规模,大抵算得上是小型宫殿,暖阁中楚王端坐上首,十余干将分坐两旁。
白玉作成的几案上摆满各种奇珍异果,尽是千金难买之物,神州最负盛名一壶千金的登仙佳酿随处摆弄,甚至有的倾翻在地。
干将们披着锦服,有的或许是登仙酿喝得足了,也不怕失礼,脱去锦衣,着胳膊。楚王吆喝着不醉不归,干将们一阵起哄,言道如今天下也就楚国称霸,那所谓的玄国不过是于中原自娱自乐而已,敢捋楚国胡须不,一巴掌招呼过去,就可以将他打得半死。
还有那不知死活的祝融神山,一天到晚念念叨叨,说世间有神,还四处宣扬,传播信仰,若不是有七关化神坐镇,却也始终不敢北上长沙城,不然不将其之移了都算我等良善。
楚王芈塍端坐不过数息,像是不习惯这等姿态,便挪动身躯侧躺在金黄色的暖玉之上。楚王芈塍身材不高,倒是发胖的身躯显得格外壮硕。
年少时俊俏的容貌已不在,肥嘟嘟的圆润脸在壮硕的身躯顶着,颇有几分如富家翁的和蔼可亲,不过这等形貌神州之中却无人敢轻视嘲笑,便是霸气无匹的魏王于其面前也得收敛一二。
楚王芈塍登临王位三十五载,年少登基,势力全无,朝政大权为贵族势力把持。其隐忍八年,从修行第三关,成为六关绝世强者,统领的楚国镇二十万麟甲士被誉为神州第一步兵,曾斩杀山越百越数百万人,威震南境。
十年前,玄王欲联合北境诸国攻伐楚国,妄图夺回当初被楚国占领的南阳郡,然楚王直入洛邑,一招击败玄王,留下一句令魏王至今津津乐道,膜拜不已的话。
“弱者以阴谋治国,强者以拳头治世!”
此后玄王再不敢生出起兵伐楚,沉下心来治理国政,其实若非楚国贵族势力庞大,强者不计其数,祝融神山,海外仙岛立场不定,左右摇摆,四处逢缘,无法一心一意攻伐他国,以楚国之强大,恐怕中原已生大战。
此战后,神州强者尊楚王为至强之下第一人,可谓是威震天下,但是六关巅峰以上的修行者都知道这不过是楚王身为君王故而溜须拍马之辈来推崇而已,真要敢自个称这名号,指不定那尊真正的绝世第一要来比划比划。
楚王提起一壶登仙酿饮下几口,像是不满意口味一般,随手将酒壶扔出,酒壶“哐当”落地,瞬间倾倒而出流满一地。
楚王睁着醉眼朦胧的眼睛,浮现出迷醉之色,嘲笑道:“听说玄王欲成七关而不得,反噬重伤,不知真假否?”
“禀王上,确认无误,臣还听闻如今那狗屁玄王,如今可算是老的不成样子,那昔日神州第一俊俏之人跟个街边乞讨老头子没啥区别了。”
“是啊,之前我还笑话秦国那傻子,现在我只想说玄王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哈哈哈,不知晓的还以为他那阴谋诡计多么厉害呢,实则蠢笨如猪。”
“就他那三两下,寡人看他撅起屁股就知道放什么屁,”楚王抓起一把西域紫葡直接塞进口中,吐出一粒粒种子,肥厚的手重重一拍几案,又震落一壶登仙酿,长笑道:“他还以为自个将治国之道悟到头了,异想天开地想以术成七关,简直可笑,昔日大夏大周天子都不敢去做的事,他那点能耐也想去博上一博,蠢货一个,非想着打破寿命界限,也不想想,若真那般容易,古往今来,身为君主,比他胜过百倍的,也不见得谁能做成过。”
“对极对极,我王圣明。”
君臣一顿互吹互捧,一时间将暖阁气氛升至高点,却在其中突然传出一言,令暖阁皆静。
“王上,在下记得神州鼎有三尊,一尊在洛邑,一尊在燕国,玄王欲打破寿元界限就是以此鼎作根本。”
楚王麾下一人其身如竹竿,笔直清瘦,面色苍白,眼神却格外的锐利,虽饮几壶酒却无半点醉态,衣裳整洁,正襟危坐,一丝不苟,与放浪形骸的文武显得格格不入,然无一人觉得他不该在此,不曾合群。
此人生来普通,却也长得普通,但若问楚国人谁是楚国的核心,所有人都会说是此人,楚国文首陈守安。
不敢窥居天下前,俯首甘败陈守安!
世人曾说天下谋划最深的是深居洛邑,一生不出的玄王。人在宫中坐,执掌天下局,任尔谋士几何,能窥破其一层的堪称一时俊杰,窥破二三层的可为一国高层,明了四五层的,天下之大,寥寥无几,至于彻底摆脱其布局的,未有一人,那是天下同层次存在最可怕的人。
就算楚国高层对玄王鄙夷唾弃,可心中也不得不承认此人心思深沉,举世无双。辅佐楚王掌控楚国大权,以智谋摄服贵族,号称一纵一横护楚国安稳的陈守安曾评价玄王,心思之深,宛若仙神,俯首不敌,不敢窥探,也就有了楚王踏洛邑一试底细,却转瞬而退之事。
毕竟真以为玄王好说话,你个楚国君王不请自入,还大打出手,若不是携国运而来,留你在洛邑安度晚年也并非不可。
陈守安之功在天下远不及一国治政大臣,统军大将,但在楚国,南境,国中贵族,南方蛮越,观其身而退,一策乱贵族,一法安南疆,可这等人物却北望而退。
智谋如守安,未敢向北望。
陈守安略微沉思,捏着酒杯许久,在喧哗中突然说了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饶有深意道:“若是玄王欲夺神州鼎,此事便难以预料了,看来不仅一人要倒霉喽!”
“娘的,你这老梆子就喜欢打哑迷,就不晓得说出来分享分享。”
陈守安对坐的是武将之首,项尚,二十万麟甲士统军大将,凡战必在,楚国世家大族位列前几的贵族,如今隐隐有楚国第三之称。身如熊罴,粗鲁无状,声如雷音,响彻大庭。
那双如蒲扇的大掌盖住小半个白玉案,直把案上的果盘挤落一地,那声音若不是楚王在,硬生生勒住一二,恐怕能将暖阁震得破碎。
“反正老子话放这了,那玄王要敢打我楚国主意,老子必须第一个出战的。”
“项将军最强,必须您为首,这不用说的。”
“来,走一个,为项将军干。”
低下的文臣武将丝毫不因楚王在而有所顾忌,相互劝酒,倒不是楚王随和,而是来此的皆是贵族之中冒尖的存在,便是楚王不倚重他们,也得给几分薄面,一时间,气氛又升起,献酬交错,杯盘狼藉,大呼畅快。
楚王倒是寻思着陈守安之言,细细琢磨,沉默片刻,似有所悟,露出一丝冷笑,暗道果然,随即又沉迷于酒中。
过了不知多久,案上的酒水瓜果已经消灭干净,文臣武将东倒西歪在席上聊起自家儿郎如何天姿不凡,英俊潇洒,遗传己身多少。
不消刻钟,侍女将暖阁理清,摆上些奇珍异物,众人抚摸摆弄,惊叹连连,直言我楚国物华天宝,应有尽有,王上可谓是天下第一珍品藏家冠绝神州。
君臣一捧一吹,相彰得益,其乐融融,气氛活跃到极点,待到日落西山,余晖洒来,楚王这才想起,清晨时分玄王派来使者言质子洛都之事,便问底下该派谁人前往,不料无人作答,继续对着奇珍异宝评头论足,沉醉其中。
楚王随便点出名尚未成年的王子,遂命人传话山下的玄国使臣,带着江南独有你侬我侬之音,语中又有些霸气,颇有些怪异可笑,“玄王那蠢货既然给了我楚国礼节,自不能置之不理,那便派位王子前去,也该探探他的底,寡人对神州鼎可也是好奇的紧。”
传令的侍卫在山下好不容易寻得冷得直抖索的玄国使臣,传下王令,使臣总算是得到楚王之令,完成使命,不由地冻僵的脸上露出轻松之色。
可转念一想到在这里从清晨到日落,傻乎乎的等着,不敢失了礼数,差点没被冷死,心里不止一次悲叹,南国的寒冬真不是一般冷,一想到罪魁祸首,心中暗骂。
“当真是不守规矩的南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