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面纱下看不见任何表情,浅墨也不再多话,扶着暮雪下了马车。经过前厅放置饭桌的地方,果然引起正在用饭的一众人等的注意,都抬起头打量着经过的人形粽子。暮雪匆匆地把浅墨带到客房,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你是对的,人多的地方的确不方便,待雨停了我们就走。我这就去下面要些饭菜拿上来,我们在房间里吃。”
看着暮雪下楼,浅墨这才将斗篷和面纱取了下来,脸色仍旧有些苍白,他呆立在门边怔怔出神。不会错,那人正是许家的大小姐现在,也该是许家家主了吧!多年前的往事以为忘记了,却一经触碰还是想了起来。十三岁时,听母亲说过如何做生意亏了银钱,如何向许家借贷,又如何捉襟见肘无法归还,母亲如何定下了计策,宴请了这位许大小姐来家里饮宴,让父亲带着懵懂的他在饭厅‘偶遇’了她。
还记得许大小姐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惊艳的神情,她那时,听说已经与同是商贾的寇家定了亲事的。那天回去,便闹着取消了婚事,转而与自己订婚,欠许家的银两被当做了聘礼,一场亲事,就解决了家中的困境。父亲那时还是很欢喜的。
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其实也说不好,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也没有想过什么是爱情。男孩子长大了,总是要成亲的,许小姐看着自己的时候那么目不转睛,那就是喜欢自己的吧!能够跟一个喜欢自己的女人在一起,又能顺便解除家里的窘境,或者也是一件好事。
却没想到一场横祸,自己被强人陵辱,失了贞洁。他不怨许家悔婚,正经人家肯定不会纳一个失了身的男孩子做正夫。但他们落井下石,退婚不说,还逼着他父母立刻归还欠款,母亲也是狠心,就立刻将奄奄一息的他卖去了青楼那是一笔不小的银子吧?他从没问过玥老板一个半死不活,全身伤痕的少年价值几何?够不够还清欠许家的银两?
哒哒两声,水滴溅地。浅墨一摸脸颊,已经被泪水濡湿。以为早就忘记的事,忘记的人,怎么还能令自己流泪呢?
若不是遇到了暮雪,自己的心里不会知道什么是爱吧!自赎了以后他也一直不间断的接客,大家都以为他是为了寻找好人从良。曾经一度,自己都相信了这个说法。可是他在认识了那个人的时候,他承认自己是有了别的想法的。当得知了那个人是一省的大员,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利的时候,他用尽了百般手段讨好她,他听到自己用甜腻的声音跟她说此生最爱的就是她,他不顾体面的用尽了青楼的手段诱惑她。请求她出兵血洗了那片自己受辱过的小山方圆百里,将附近的所有强盗匪徒,偷鸡摸狗之辈全部击杀。他不知道那次围剿错杀了多少罪不至死的人,但应该当年欺负过他的人一个都没能逃脱,那个人一向手段狠辣,既是出手了,和那些匪人一起居住的亲属家眷,那就一个都没有放过。那些人当中有没有小孩子?有没有被劫掠去的无辜男子?都不敢想在那个时候,躺在那女人身边的他心中只有无尽的恨意。
是的,虽然已经过去了超过十年,虽然受过伤的心早已经在暮雪的疼爱下渐渐释然,但仇恨一向是人类最执着的情绪之一,一旦将灵魂代入了受害者的角色,束缚就会强烈的绑住情绪,使当事者不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