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字化作一把把尖利的刀子,毫不留情地扎在她的心上。
“噗”地陷进去,闷闷的连声响都听不见。可是下一瞬,暗红的血液从伤口溢出来,顺着经络一点点渗进肺腑。
她从没想过,会在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是幻觉吧?
一定是她喝了太多酒,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象。
明明今天早上,她还亲过他的。
在床边等着他醒来,仿佛等了数个世纪。在他睁眼的那一瞬,满心欢心地奉上她的美好当做盛宴。
他欣然接受她的亲近与爱慕,他耳鬓厮磨告诉她,有我。
她从醉笙阁到长安,一步一步,走得有多小心翼翼、心惊胆战,他永远都不知道。
她从未提起过南宫琉璃,从未提起过那些往事。本以为自己都忘了,没想到今日见到那女子的一刻,才明白早已化成心中梦靥。
她多怕呀,怕他多看南宫琉璃一眼,怕他露出旧情,怕他丢下她。
可是他那么温柔。
为她斟酒,跟她说话,几乎看都没看那可人儿一眼。
她像是偷吃了仙药,心中欢喜险些不能自抑。没想到他借着换衣,竟是来看南宫琉璃。剩下她一个人面对那么多打量的目光,局促地差点把袖子都绞坏了。
是为什么呢?他如果一如当年喜欢那个人,为什么要接近她?为什么要为她赎身?带她来长安?
她脑袋胀痛,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甚至可以听到阳光烧灼发丝的声音。时间一下子安静下来,她连那人哭泣中的得意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女子的哭声已渐渐消止,带着鼻音的糯糯嗓音有几分撩拨心弦,“你昨日发了那么大的脾气,我吓坏了。”她似是心有余悸。
他叹了一口气:“还不是你……你若是顺着我,我何至于发脾气?”顿了顿,有些涩然:“你自然明白阿祉的心思的,我与他各自对你如何,你难道不明白?”
“我……”女子咬唇,微微跺脚,“你又逼我!”
他哄人的时候,实在是太温柔不过。
她觉着自己不能再听下去了,否则可能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等被耳边呼声唤醒,才发现又来到小道上。
侍婢将醒酒汤端给她,她抬起来喝了一口,苦得整个舌头都好像麻掉。眼角闪过一抹鸦青色,耳边听到婢女请安声,一抬头,才发现是宋补之。
他面上不动声色,眼里却真真实实地藏着担忧。吩咐几句,将侍婢打发走,慢慢走到她面前。
“云姑娘,你……”
她耳朵里轰鸣,什么都听不清,只瞧见他薄唇一开一合,身子一软,直直朝地上跌去。
“云姑娘!”宋补之皱眉,连忙上前一步将她接住。她浑身虚软,好似一汪水一样在他臂弯。像是不忍接受他目光的直视,她偏过脸,将面容藏在他襟绣间。
明明昨天才在一处饮茶说话的可人儿,现下苍白成这个样子,连支撑自己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发生了什么?
宋补之眸中明明暗暗,许多话涌到喉咙间,犹豫半晌,还是只说出一句:“我带你出去。”
她没有回应,身上凉得厉害。
他眉眼一沉,将她拦腰抱起。
“出什么事了?”他声音沉稳,呼吸洒在她额头,有些温凉。他仿佛变了个人,从前是温文有礼,现下是沉稳镇定。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有能力护住她一样。
才走没两步,忽然打前方来了个小厮,见着他们,面有诧色,转瞬掩下去:“宋公子,太子爷到了,相爷命奴才来寻您。”
宋补之脚下顿住,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抿了抿唇,面上闪过一抹难色。
怀中人儿却忽地动了动,挣扎着要落地。
他知道今日是无法带她走,也就不再勉强。
小楼面色仍是白,看起来却比半刻钟前好了许多,眼中微有神采。
“多谢宋公子照拂,云儿不打扰了。”她行了个礼,一字一句说得缓慢。不等他回应,转身便顺着小道走了。脚下有些虚浮,但背脊挺得直直的,想来已是回过神来。
他转头对小厮道:“我们走吧。”
小楼很是没有力气,可她与宋补之非亲非故,方才是一时软弱之下顺势依靠。如今不过一顿,便想明白过来了。
还是离远些好。
她不知不觉地往里走,等到醒过神,已到了一条岔路口。两边都是竹林深深,不知该往哪走。
她能去哪儿呢?
当初出来,便是想着一生一世要跟着他的。
如今梦境出现了裂痕,她怕是要醒了。
胸口堵着闷着,喉咙如同被人塞了一把沙子,又干又涩。
她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呢?在他布下的这场戏里,是一个聊以慰藉的配角?还是更有深意的棋子?
可她哪里值得他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