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偏着头,手露在锦被之外,脚踏上落着一本书。
床头小凳子上摆着烛台,蜡油已经燃尽,痕迹斑斑。
瞧这模样,昨夜不知看书到多晚才睡。
她眉心微蹙,把书和烛台都归置好,才又走回床边瞧他。身子轻飘飘地往下压,坐在脚踏上,上身靠着床沿。
他梦中似也不大舒坦,唇角抿着,像落入了什么不好的梦靥中。小楼有几分心疼,却又不想吵醒他,只能这么干看着。他睫毛又翘又长,像两把小扇子似的。鼻梁很挺,嘴唇有些薄,因为干燥而微微泛白。
屋外阳光渐渐盛起来,透过窗棂照在床头。不过微一触到他的眼睛,那一对小扇子轻轻动了那么一动,随后慢慢睁开,露出那双漆黑的眸子。带着初醒的雾气,柔弱可爱得好像一直幼兽。
小楼看得心中一软,糯糯一声“你醒啦”,便凑上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他一怔,目中雾气转瞬散去,勾了勾唇:“这么早?”
她瘪了瘪嘴,有些委屈:“你昨日没说什么时辰呢。”边说着边扶他起身:“昨夜几时睡的?你怎么这样不懂照顾自己,伤了眼睛可怎么是好?”
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他却奇异地不觉厌烦,眼中神色柔和了许多。一开口,压住她的话:“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以他的性子和武功修为,是绝不可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让人近了身,更何况是那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小楼从架子上给他取来衣袍:“许久了……”偏头想了想,“半个时辰吧。”
他神色莫名,见她拿着衣裳来到面前,本想接过。可她侧身躲过,自己给他穿起来。他一哂,也就任由她去。
小楼动作极其轻柔,仔细地将衣袍展开,仔细地将带子系上。末了又微微仰着脸,将他襟口整理一番,才笑了笑:“好了。”
她肌肤本就剔透,这么一仰脸,仿佛连薄弱皮肤下的细微血丝都看得见似的。嘴唇是鲜嫩的粉色,被早晨的阳光洒下淡淡的光。
他心一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头已经低了下去,含住她的唇。原先只是细细触碰,可是当耳边听到她倒吸凉气的声音时,坏心一起,自己也控制不住地扣住她的腰身,将人拉得更近,舌头撬进她嘴里,深深地缠绵起来。
好不容易放开她,身前的人儿已是眸若秋水,两颊嫣红。迷糊的模样瞧得他心中柔软,不自觉轻笑:“走吧。”
起得早,但等一切完毕,要出门时,也已经快要到正午。
他们是坐着马车去的,小楼端坐着,脑中不停复习昨日向婢女请教的礼仪。偶一抬首,见司马昱靠在车窗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撩着帘子,意兴阑珊地瞧着车外人来人往。
她眉头有不自觉蹙起来:“阿昱,我们是要去哪里?为什么你看起来不大欢喜?”
他一笑,凤眼中乌光湛湛:“朝中有位大人过寿,这样的筵席最是无聊。”
小楼闻言松了口气,笑道:“怕什么,有我陪着你呢。若是太过无聊,我们两人说话便是。”
他笑笑,又转过头。
等到了地方,小厮搬来脚踏,他先下了车,又转身去扶她。
小楼微微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下了车,直到落到地面,才有空闲抬头打量。
马车停在一处府门前,四周有许多精致马车,衣着富贵的人不断涌进府中,热闹至极,却又极其有礼,不闻一点杂声。
小楼心下紧张,不自觉握紧司马昱的手。
他安抚地冲她笑笑,携着她一同往里走。
踏上石阶时她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牌匾,“相国府”三个漆金大字在黑底的衬托下耀目非凡。她心内一滞,只觉有些不对劲,却又一时之间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不过一个晃神,人已经跨过门槛。迎客的小厮十分有礼,将他们往里带。一路可见达官贵人交谈说笑,瞧见他们,都即刻停止谈话,上前招呼。
“小王爷。”
“小王爷……”
司马昱自然地一一回礼,倒是小楼手脚僵硬,只得挂着笑,接受众人的打量。尤其一些贵门娇女,看她的眼神锋利如刀,几乎恨不能割破血肉。
小楼身上发寒,往他身边又靠了靠,那些目光又更加锋利起来。
“怎么了?不舒服?”
额上一暖,是他的手。
小楼压下不安,笑道:“没事,只是人好多,我有些害怕。”
他一笑,没再多言。
宴席设在府中一处极宽广的地方,摆了足有百十桌。三面种植各色花卉,不以季节为依托,全都盛然绽放。另一面对着水,水中一处亭台舞榭,两边垂轻纱,风一吹,飘然如蓬莱。
他带着她随意在边沿一桌坐下,尚未开席,大家都四散着说话。不远处有人冲司马昱打招呼,他脸上笑着,眼中却闪过一抹不耐。
小楼宽慰地捏捏他手心:“去吧。”
他抬手将她鬓边发丝别到耳后,低声道:“好好在这等我。”
“嗯。”
他这才起身过去。
小楼本想老老实实低头坐着等,谁料司马昱一离开,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名门贵女瞬间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