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昱偏头看来,目光对上她的时候有片刻凝滞,眉间纠结更深,大步朝她们走过来。
“不是让你呆在府里么,为什么跑出来?”他语声低沉,夹杂着隐隐的怒气。
小楼一怔,抿了抿唇,即刻站起来:“我和书墨出来买东西。”
他扫过书墨怀中抱着的包袱,再瞧了一眼含笑的宋补之,心头烦躁更甚,一把抓住小楼的手:“跟我回去。”
小楼想与宋补之道别也来不及,就这么被他拽着往前走。他腿长步子大,走得又快,小楼被拉得踉踉跄跄,几次差点栽到地上。幸好出了门他似是反应过来,渐渐放慢了速度。
小楼默默跟着他,回到府中他丢开她的手,一言不发地进了书房。
书墨这才敢走过来:“姑娘,世子的样子好可怕……”
小楼抿着唇,想了半天都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了。
若说是瞧见她与宋补之喝茶,那也不至于一句话不问就发脾气。莫非是二楼的那一阵吵闹?是不是遇上的不顺心的事?
这么一想,心里便有几分心疼他。昨儿个才到长安,他就忙得脚不沾地,不是说来给太后祝寿么?倒仿佛有什么大事似的。
宽慰几句,将书墨打发下去。她亲自找人要了一套茶具,想着烹茶为他尽一分绵力。
她当年在宸王府,心中欢喜他,早是将他的喜好都牢牢记在了心里。爱喝什么样的茶,几分涩,几分苦,琢磨得分毫不差。当初只想着若能有一日,为他红袖添香,必要讨他欢心。
谁料得到这番苦心,到了今日才能实现。
心头有几分苦涩,她一一压下去,将茶水倒进杯中,仔细将茶盖阖上,才端着木盘子托着去叩书房的门。
半晌里头无人应答,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他正坐在书桌后,手中执着毛笔,不知在写什么。听见声响连看她一眼都没有,全神只在笔上。
她走过去,将托盘放在桌边,小心翼翼地将茶端了出来。
“阿昱……”声音怯怯。
他顿也不顿,只当没有她这么一个人。
小楼也不气馁,抬着茶杯就那么站着,看着他面前白纸上的“定”字越来越多。足足过了一刻钟,直到她手发软,几乎要抬不住的时候,他才微微扬眉,睨了她一眼。
目中黑沉,看不出情绪。
小楼柔柔一笑,“喝茶。”
他眉眼平淡,丢开毛笔,将茶杯接过来喝了一口,转手搁在桌上。
小楼瞧他并没有什么欣喜的样子,不由有几分失落。随即又抛开去,笑着凑上前:“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告诉我好不好,我给你出气。”
他微微低着头,就是不肯给她反应。
自他们在一处,他还从未这样过。小楼所有的劲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她有些不知所措,干笑两声:“你饿了没?饿了的话,我去给你做东西吃。”
他还是没有反应。
她咬住下唇,转身往外走。
手腕一紧,忽地一股大力传来,她往后倒进他怀里。
她反应不过来,只晓得他紧紧抱住自己,下颌抵在她肩窝处。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觉他身子有些微颤抖,搂着她的手用了极大的力气,巴不得要把她融进骨血里一般。仿佛只有这么用力,才能获得一点支撑。
小楼脑子乱得一塌糊涂,反手抱住他:“阿昱,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不说话,头一偏,吻住她颈部的肌肤,深深吮着。
小楼闷哼一声,脖子上的那一处火热麻痛,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他吸走了。她不敢动,僵着身子任由他取暖。
直到他松开,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耳边,仿佛有几分无力倦怠:“那个男人是谁?”
她怔住——他竟真是因为这个生气?
心里有几分疑惑,又有几分欢喜,当即低眉顺眼老实回答:“那人叫做宋补之,在宸州时见过。今日在街上遇见,他便邀我与书墨去喝茶……”声若蚊蚋,“我们没什么的。”
他低低“嗯”了一声,也没说信还是不信。
小楼有些慌,动了动身子,想脱离他的怀抱好看清他的表情。却没料到他抱得牢牢的,不肯叫她动一下。
“阿昱……”她糯糯撒娇,“我们真的没什么,你若是不信,我以后再不见他了。”
他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又往自己身上压了几分。
“云儿,明天陪我去一个地方。”
他并没说要去哪儿,她却极其自觉地早起梳妆,一袭柔绢曳地长裙,简简单单绾了个发髻,簪上一支螺钿,对镜自照,清丽干净,倒也雅致。
末了瞧天色尚早,方觉出是自己太过紧张了。他第一次带自己出去,巴不得体体面面,好不叫他失望。
想了想,亲自去打了热水端到司马昱房中。他尚在睡着,她动作又轻,竟没有吵醒。
小心翼翼地将盆搁在木架子上,踮着脚走到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