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小楼毕竟是小王爷带回来的,不敢轻易赶出去。但也没给好脸色,让青莺、杏尧按时做事,不得多看顾她。
宋余闵元宵那日回家,一直都没有再回王府。
两人没有办法,只好由杏尧每日用膳时赶回去给小楼送饭。小楼怕她劳累,等稍微好一些,便说自己可以去,让杏尧不必赶回来。
杏尧看她已经可以勉强下地,也就不再固执。
至此,小楼每日捡着大家用午膳之前去饭厅领饭,因她走得慢,到的时候也差不多。平日里没有事情做,用过饭,便留下来等着帮忙洗碗、择菜。等日暮又先吃了饭,赶在其他人到之前回屋子。
有一日走过一处屋子,忽然听见朗朗读书声。她一顿,顺着声音去,趴在窗缝里,瞧见里面有人上课。
瞧穿衣打扮,像是府里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没想到,宸王府倒想得周到,不愿让自家下人无见识,被人耻笑。
她许久没看书了,便坐在墙角听着,跟着念。好在小时候颇为用功,夫子教的那些,她基本都已学过,权当复习。
至此,除了在厨房帮忙,她又有了一项消遣。
一晃又过去一月,因她故意躲着,倒也再没遇见过碧溪,就连司马昱,也许久没见。倒是碧瑶,不知是不是对于当初的事有所亏欠,三不五时便会带着一点点心来看她。陪她说说自己又看见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夫子新教了什么学问。
她向来是个硬不起心肠的人,碧瑶对她一直算不错,所以也不好意思板着脸。每次都略略回复,好在碧瑶不在意。
“今儿个大哥给我买了好多东西,喏,我觉得这件衣裳很衬你的肤色。”今日碧瑶又抱了一堆东西来,堆在床头,挑挑拣拣半天,找出一件碧绿色的裙子,水一样滑溜。
献宝般地递到她面前。
小楼接过,掌心微凉,是上好的缎子。
她摇摇头:“这个太招摇了。”
碧瑶不肯让她推辞,强硬着塞到她怀里:“怕什么,谁敢说你,你就说是大哥给的。”
她一愣,怀里的衣物也仿佛着了火,烫手得很,急忙丢在一边。
碧瑶不以为意,看着她的脚:“你的伤怎么样了?我已经跟管事嬷嬷说了,等你好了,便到我那里去。咱们两个又说得来话,也好作伴。”
小楼颔首:“差不多了,最近走路已无大碍,估摸着至多两三天,就可以做事了。”
碧瑶开心一笑,又去那堆东西里翻捡。
她虽是王府小姐,但一向孩子心性,小楼不禁也被感染,笑道:“这么多东西,想来小王爷一定心情非常好。”
“那当然。”碧瑶头也不抬地说,笑声洋溢,“你不知道,琉璃姐姐过几日就要来了,大哥好开心的。”
琉璃姐姐?
她觉得有些耳熟,“谁是琉璃姐姐?”
碧瑶翻出一面小镜子,对着自己东照照西照照,嘴中不歇:“就……就是琉璃姐姐呀,她是相国家的小姐,我们以前还在长安的时候就认识了。两家私交很好,所以经常来往。”
“小王爷……很喜欢她?”嘴巴忽然有些干涩。
碧瑶随意点点头,将手里的镜子递到她面前,道:“你看看,这样式可还好?”没等她回答,又自说自话:“我喜欢这镜子的雕花,朴实又不显单调,觉得配你最好,你瞧瞧。”
小楼还在想着方才的事,闻言,呆愣愣看过去。镜子打磨得很好,剪影映在镜面上,轮廓细致,就连睫毛都可一根根细数。
巴掌大的小脸,因为久病,面色有些青白。微紫的眼睛水光潋滟,泛着光,却不是高兴的样子。
她一顿,目光凝在颊边的伤疤上,忽然有些自卑。
那是初遇时,司马昱一鞭留下的印记。过了许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还是不能完全消退。
真丑。
摸上自己的脸,指尖的凸起分明提醒着她。
“小楼,你怎么了?”碧瑶看她神情暗淡,以为是因为自己太过聒噪,放了东西,道:“是不是累了?那你好好休息吧。”
她不想多做解释,胡乱点了点头,勉强冲碧瑶挤出一抹笑。
碧瑶回以一笑,转身蹦蹦跳跳地离开。
在床上坐了好久,等日光照进来,她才醒觉。看了看时辰,已快到用膳,便将碧瑶带来的东西好好归置,随后去饭厅。
路过假山时忽然听叫有人叫她:“你过来。”
她一顿,好奇地四处乱看,却没发现半个人影。
那人轻笑一声:“小傻子,我在这里。”沙哑低沉,是少年特有的声音。刚才还不真切,可此刻,却是真的听出了是谁。
她猛地扬起头,动作之大,险些扯到了脊背。
人影跃入视线之中,玄色衣裳,墨色长发,那双眸子一如以往,黑亮得如同夜空的宝石。
他含着笑,倚在树上,眼中风流。看她呆傻,眼角一挑,更加气韵流转。
“过来。”
“我……”她张口,又不知该说什么。
好些日子没见了,她以为自己乌龟般躲着,就可以一辈子不用与他碰面。反正他这样不屑她,这样厌恶她,应该也不想与她接触。
“还愣着做什么。”他忽然撒娇,笑声风一样轻又软。
小楼怔忡,不知不觉迈着步子向他走去。
他这样高兴,是因为那个叫琉璃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