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月妖白思量了一下，看来这虎子还是想去赶考的，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他就只同你说话，不曾害你？”

虎子摇头，“那倒没有，我并没感到什么不适。”虎子看了看内房床榻上的母亲压低了声音，“最近我都栓好房门，生怕他来，可是半夜里他还是能来，还和我说，孩子呀，我又来了，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是报恩的，他说我娘是他的大恩人，若不信可以去问我娘，他还穿了我娘的一条贴肉裤呢！”

虎子攥紧了拳头，“仙人，我一句谎话没有，他还给我看了那贴肉裤的绣花，在裤腰正中，绣着朵小梅花，我娘的衣服都绣着梅花，因为我娘名叫何冬梅。”虎子吸了一口气，“娘要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好让我去赶考，我肯定不会去的！”虎子气的脸色通红。

千月妖白摸了摸下巴，听着倒像是鬼怪作祟，可见虎子面色红润，精神极佳，这元气可是一口没少，那不成真就是来报恩的，不曾害人？

“你不可再冲动了，待夜晚我们将那东西降住问清楚再说，哪能去村正那里状告自己母亲呢？”妖白说着。

虎子别过头，“我亲眼所见，可母亲就是不承认，我也是读过书，自然不会纵容。”

千月妖白看着他倔强的样子也没再多劝，只能出了房屋，同院里的林云晏汇合。

“先回客舍，我同你细说，等入夜我们再来。”妖白说着顺手理了理林云晏头顶的呆毛，“得计划一下，不能直接灭之，得能困住才行。”

客舍里三人围坐在一盏灯火旁，自下而上的光线映的人脸有些惊悚，尤其是黑眼圈突出的童满先。

“所以，是鬼是怪还是妖？”童满先看了看他俩。

两人默默摇头，不知道。

“那这要怎么画阵贴符？是个啥都搞不清楚。”

妖白敲了敲桌面，“总归不是妖，这没妖的气息，况且妖也不会净往人多的地方凑。”

“就按驱鬼处理。”林云晏打破了僵局，“入夜它去找那少年，你们同它周旋一下，给我些时间开展结界。”

“怎么就当驱鬼处理了。”童满先嘟嘟囔囔的说。

林云晏眼睛都没抬，“按概率，化成精怪可比鬼难多了，所以撞鬼的几率远远大过于遇见精怪。”

童满先和千月妖白互相看了一眼，有时候真的不是林云晏聪明，而是自己有点蠢。

这才刚刚入夜，虎子家就门扉紧锁，看来那东西最近可没骚扰他，林云晏抬头看看天，又是乌云遮月的夜晚。

估摸着也就刚到子时，院子里就起了阵邪风，童满先抱着手站在远点的高点处观望，千月妖白则守在屋顶借着林云晏的结界术隐匿了气息，林云晏和瓷偶则等在了屋后。

邪风落下，先是院门被悄无声息的打开，那东西进了院子里，就显出形来，是一个只穿了条裤子着上身的男子模样的幽魂，他飘过庭院，在窗户缝里扒望着看着里头，然后便来到门前，见门又栓死了，哀怨的叹了口气，然后便伸手想开门。

妖白悄然自房顶站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男子手刚触到门板上就好像被粘牢了一般，他连忙想抽回手，可使尽了全身力气那手还是被牢牢的吸在门上，定神一看，那门上歪歪扭扭的画了一个困邪阵，心感不妙，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裤腰被人拽住，将他从门板上拉起来，惊恐的回头一看就看见了一对眯着丹凤眼的仙人。

千月妖白拽着他的裤腰对他笑了一下，然后退后了几步，猛的发力，“接着！”竟然将那游魂自前院高高抛起，飞过屋顶，扔给了等在屋后的林云晏，游魂惊恐的叫起来，声音凄厉，划破了静夜。

瓷偶抬头瞄了一下，牢牢的接抱住游魂，林云晏迅速的完成了结印，死死的将游魂困在了瓷偶身体里。童满先眨巴眨巴眼睛，还真的没费什么力气。

困住游魂的瓷偶看着林云晏惊的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林云晏眉尾跳了一下，他可是刚给瓷偶换了干净的衣衫，这一跤摔得衣衫又有了脏污。

“那边有个木亭，你跟过来。”林云晏面无表情的对游魂说，瓷偶起身，边走边拍打身上的尘土。

妖白和童满先也聚到木亭里，三人把瓷偶围在中间。

童满先凑近瓷偶仔细看了看，“妙哇，真就困在里面了！”

“没见过世面。”千月妖白横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对着瓷偶说，“你好好交代，你来挑拨这家人什么目的？敢说一个字的谎话，我就让你给这灵偶献祭。”

瓷偶自然是没表情的，可是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声音，那游魂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怎的，哭唧唧的磨叽了好久才开口。

“我哪有什么挑拨，我不过就是过来劝那少年去赶考。”

“你和他说，你穿着人家母亲的贴肉裤！别给我打马虎眼，信不信现在就让灵偶吃了你！”妖白故作凶悍狠狠的说。

游魂带了哭腔，“这是误会啊，我的确是穿着那位何善人的贴肉裤，可没有什么龌龊事。”

这游魂本是浣渔水家上游的一个村子里的人，是那村子里的教书先生，那年发大水，将整个村子淹没，他逃避不及就死在了那场大水里，后来他的尸体顺流而下，搁浅在了浣渔水家，世道纷乱，一些歹人将他身上的玉佩衣物等扒了个干干净净，他就裸的暴尸在河边。

“人们见我的尸首都纷纷绕行，生怕沾了晦气，只有大善人见我可怜，停了下来，那时候她的孩子还小，不过两三岁模样，她正巧新做了套内衬衣服，就将裤子给我套上，还给我买了口薄皮棺材埋在了那边的山头上，为我遮了羞还为我收了尸，我为了报答她，就暗地里教他儿子读书，那孩子也争气，书念的也好，可就是不去赶考，我魂魄眼看要散了，不能在多停留，就天天来与他说去赶考，谋得一官半职，也不会让恩人一生贫苦。”游魂又哭起来，“我丝毫没害过人，吸过一口阳气，我若真的吸过他阳元也不至于快要魂飞魄散了。”

三人互相看看，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来这平平无奇的浣渔水家的书院里能出来虎子这样灵光的学生，不是虎子聪明过人，而是这个报恩的鬼魂暗地里也给他辅导，怪不得书院那么多孩子就虎子一个读书优秀的。

“求大仙饶了我，饶了我呀！我保证于灵只要去赶考我就不再叨扰这家人，大仙饶了我吧！”游魂依旧止不住的哭泣。

林云晏叹了口气，“我会帮你，你早入轮回，不可多逗留了。”说着就把游魂从瓷偶里释放了出来，游魂趴在地上，千恩万谢的磕头，然后就化作一缕青烟去了。

“就如实告知于灵，叫他安心去赶考，不要再误会母亲了。”童满先很是唏嘘。

隔天三人把这事的前前后后仔细的告知了虎子，老村正还凑了些钱财让虎子去赶考，虎子跪着母亲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哭得涕泪横流，母亲也终于顺了气，抱着儿子哭成了一团。

从浣渔水家出来，千月妖白和童满先很是愉悦，可是林云晏则一脸的愁苦。

妖白缠着他问是怎么，林云晏总是闭口不言，逼得急了，林云晏就说，“背人的时候我再告知你，不要再问了。”

童满先睁大了眼睛，“你们，你们怎么的还需要背人？”

林云晏气的一甩袖子走开了，面对着童满先凑在脸前的黑眼圈，妖白也有些无奈，“不是，我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发大水，无定河。”林云晏目光深沉回头看了看童满先，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