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星火递过来一把钥匙，宫心小心翼翼地打开影院的后门，在袁星火的指领下，两人在电影院各式各样的房间里穿梭行走，准确无误地避开了可能起夜的员工们，来到一间隐蔽的杂物室。

杂物室的里间，是袁星火的卧室，袁星火一进来就瘫坐在床边，示意宫心吃些桌上的点心，好恢复些体力，他自己倒是从枕头下摸出来一盒骆驼牌香烟，问道：“宫小姐不介意我抽根烟吧？”

宫心摇摇头：“你自己的房间，你随意。”

袁星火给自己点上一根烟，深深地抽了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像是伤口上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一样，两人都不再说话，静静地发着呆，时间也似乎慢了下来。直到袁星火闭上眼，完完整整地抽完一根。他才叼着烟屁股站起身来，从壁橱里拿出一个医疗箱来，摆开器械，却没有动手，有些尴尬地看了宫心一眼。

宫心识趣地转过身去，窗外的夜已到最黑暗之时，透明的窗户玻璃映着法租界彻夜不熄的路灯，隐隐约约之间还能够看到模糊的袁星火身形，她看到他在脱下外套给自己清理伤口，裸露出紧实的脊背。

“要帮忙吗？”宫心问了一句，问完自己的脸都红了，之前面临生死，容不得她想多，此刻劫后重生，她才察觉到男女相处一室的尴尬。

“你说的对，三八步枪的子弹威力的确很小，只是这一路上血流得多了些，头有些昏沉，其他倒没什么大碍的，我自己就行。”袁星火把酒精倒在纱布上擦拭伤口，皱着眉头没喊一声疼。

“嗯！有需要就叫我，我就在这，哪都不去。”宫心背对着他，低头咬了一口手里的点心。

袁星火手术钳插进了伤口，剧痛让他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怕出声惊到宫心，只能强忍着疼痛，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岔开话题：“这家影院的老板，是我的家姐！”

宫心不敢回头看情况，也不知道为什么袁星火突然说起这个来，只得附和：“是吗？……这家影院的规模比我见过的那些都大。”

“规模的确很大，这可是远东第一影院，民国十七年就建成了，开业的时候还专门请了梅先生来剪彩，说要借‘梅开光明’的寓意。生意人嘛，都有些迷信。……我平时就在这家影院做放映师，专门负责放片子，宫小姐平时爱看电影吗？”

“在南京看过一些，可惜都是从上海送过去的拷贝，早就过了时，想起来，还没怎么看过新电影。”

“喜欢看哪一类的？”

“都挺好看的，听说最近夏梦羽和赵先生新上的《人间天使》挺好看的，可是还没来得及看，就……就开始打仗了。”

“没事的，等这场仗打完了，你可以带朋友来看，我送你票子。……”

咣当一声，一颗65毫米子弹掉落在托盘里，红的有些发暗的血很快在白色的垫布上晕染开来。

“你已经取出子弹了？”

宫心这才明白，刚才的话都是袁星火为了让自己放松下来才说的，心里不禁生出一股温暖来。

“不要紧吧？”她又问道。

“唔……不要紧。”袁星火用酒精冲刷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五官都扭曲在一起，他还要拼命控制嘴唇的颤抖，用尽量安稳的声音回答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