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长廊上缓缓走着，斋藤步履蹒跚地走在前面，木地板被他踩地吱吱呀呀。

宫城跛足在后，一把黑伞敲打在地板上，发出笃笃地空幽声响。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以为我是个骗子。”

斋藤头也没回地说道。

“老师当时的样子，实在太像一个不学无术的骗子了。”

“那时你多大？”

“十八!”

“我十八岁的时候，还等在恋人的家门口数着樱花，期待着恋人穿着那个季节最美丽的和服出门，战争让你们这一代年轻人背负太多了。”

斋藤停下脚步，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勋章，以旭日章为中心，内圈为红色的八角型及外圈为白色的四角形光芒，四周围绕着12圈个桐花。

斋藤递给宫城，说道：

“一等旭日桐花大绶章，天皇陛下亲自为你授发的，看上几眼就收起来吧，做我们这一行的，怕是没有戴在胸前的那一天了。”

斋藤递完盒子，顺手理了理宫城衣领上的褶皱，这个亲切的举动让宫城的身子僵了一下，目光也温柔起来，假装埋怨道：“老师您早就知道我今天不会死？你为什么不一早把奖章拿出来，却坐在那里看我笑话。”

“我也想听听这一趟任务，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那老师可满意？”

“……你很聪明，即便是在生死关头，也没有透露出半点我们的计划来。”

“刚才的情况还算可控，如果是真到了生死那一刻，我也没有把握会不会出卖你，毕竟是你一直在教导我，活着的间谍才是有用的间谍，死你总比死我划算。”

斋藤也假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骂道：“没有礼貌的孩子……说说你的任务。”

“自从我们截获这份死间计划后，我就计算了江阴附近海域的各种暗流情况，推断了尸体大体飘向，应该会在虹口码头附近，然后我利用陆军对我的缉捕，成功混入虹口码头，再接着就是刚才在临时听证会上讲的那样，帮助当地驻军解开密码，确保陆军大本营拿到这份解密的情报并发送出去，让敌人的情报机构有机会破解青密。”

斋藤听完，满意地点点头，一连说了三个很好，道：“切记这个信息除了你我知道之外，千万不要泄露给第三个人，我们要确保敌人拿到情报，也要确保陆军大本营并不知情，依然在用青密系统传递消息，这样才能让敌人相信他们已经破解了青密，我们才能坐山观虎斗，将计就计，给他们一些甜头，然后在真情报里夹杂一些假情报，将上海那些地下反日分子聚在一起，一网打尽……这样的计划难道不是完美的吗？”

“绝对完美！”

这句话宫城说得很真诚，他心里却忽然想起了那个假冒林将军尸体的人，如果那个人从没有突然出现的话，斋藤教官布得这个局，绝对是完美的。退一步讲，就算他出现了，应该也改变不了什么，一个无足轻重连自己是谁都忘记的人，又能做什么呢？

宫城想是这么想，心底却总是有一股隐隐的不安，眼神也跟着恍惚起来。

“宫城，宫城……”斋藤喊了两声，宫城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什么的。”

斋藤敏感地捕捉到了信息：“……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宫城摇摇头，说：“老师您继续，我刚才只是太疲惫了。”

斋藤眯着眼打量了下宫城的眼睛，继续说道：“日中两国接下来在上海的情报战，已经从战争上的军事情报之争，转入占领区的间谍情报之争了，只要我们这一步棋走好，就算是捏住了中国政府的咽喉，我们的梅机关就能在这场情报战一开始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这么说老师是打算在上海重新成立梅机关么？”

“用你们中国话说，未雨绸缪吧！……”

“打算驻扎在哪？”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法租界，大光明电影院。”

“你也想到了那里呀，远东第一电影院，嗯那里的确很好，不过也很不好。”

“您这句话怎么讲？”

““那里本来就是各国势力在远东的情报贩子聚集的地方，有很好的情报基础，但是那里原本聚集的势力已经太多太混杂了，而且个个都根深蒂固，我们要想进入到那里的核心位置，必须要先破后立。”

“您是指……！”

“最新的文件很快就会发放下来，稍安勿躁，到时候努力执行就是了。”

宫城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