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曲 木匠和鹅Ⅰ(2 / 2)

琴语者 安徒生 1327 字 2021-02-27

他有些怕黑,倒不是因为胆子小,而是因为双眼有隐疾,白天时候还好,一切都跟常人无异,一到了晚上,眼前便昏昏沉沉,像陷入了黑暗的海底,目光望过去全是凝固住的黑色海水,连屋内各种物件的轮廓都看不真切。

雷子请了个姓崔的郎中帮他诊看过一次,崔郎中翻了他半天眼皮,才断定说是“雀蒙眼”,又补充说这在西洋医学里叫夜盲症。

崔郎中问他:“你这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

木匠反问:“有什么区别?”

“先天的夜盲一般就没法治了,不过也不会病情加重,结果算是不好不坏吧。要是后天病发的夜盲,那可就糟了,眼下还能吃点明目的药汤稳固下,可是说不准那天就真的全盲了。”

木匠回忆了很久,始终都记不起来这个夜盲症是娘胎里带来的,还是后来患染的,崔郎中没办法,只好留给他一个方子,也没明说疗效,只是叮嘱他坚持服用,万一病情加重了再说。

崔郎中临走前还不忘交代一句:“还有,咱们买不到人家西医的维生素a,你可以平时多吃点胡萝卜,效果是一样的。”

关于木匠的身份,雷子知道的并不比他多,木匠询问他的时候,他把能说的全说了。

“那天是鼠牙仔……我码头上一个小兄弟,是他先发现的你,你从海上漂过来,浑身浮肿,兄弟们都把你当死人了。小日本那些当兵的咋咋呼呼地,非要小爷喊人捞你,捞出水的时候吧,嚯,吓小爷一跳,你当时穿着一身的军装……”

木匠问:“我是一名军人?”

“好像还不止,咱虽然没见过大官,但也认识肩章上的花纹,好家伙,三颗梅花。”

“上校?”

“我没看清资历牌,反正按军衔至少是上校。”

“然后呢?”

“然后你就被抬进了日军的临时军营里,其他的我就完全不知道了。”

“你看我像军人吗?”木匠问。

“之前看你制服马王爷的身手,专门攻人关节,简洁干脆,一击必杀,不像是常年练武强体的人,反倒像是军队里培训出来的杀人机器,可是,跟你相处久了吧,又总觉得哪里不像!”

“哪里?“

雷子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他:“你不像是一个上过战场打过仗的人,他们那些人呐,天天见死人,见多了之后,这双眼发虚,早已经没了神儿,……但是你有!”

木匠欣慰地接道:“这么说来,我应该不算是双手染血的人物,这样我就放心了。”

但很快木匠就又有些忧愁地问道:“……可是,我到底是谁呢?“

雷子像过来人一样安慰木匠:“这样的乱世,你是谁我是谁有什么重要的?能活着就不错了。……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可是人不能只是为了活着。…如果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又是意义,意义,那些天天追求意义的家伙,后来都他娘的参加革命去了,我劝你千万别想那么深了,要是因为这些想法招惹来共匪,到时候咱们俩可就说都说不清楚了。”

木匠不置可否,继续想各种办法找寻自己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