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拢慢捻推指舒,香萦烟绕闻卷折。
时间悄悄停留在这一时刻,它走得很慢很慢,谁也不愿意打扰这份难得的安详,偶尔发出的翻书声在叶声心底漾起一阵涟漪,心情愉悦得快要溢出来。
他鼓起勇气说出了那句央求,央求师尊“陪陪我”。
虽然他一向不要脸,但是一旦涉及到易初辞的时候就显得分外小心,他也没有想到,师尊居然满足了他幼稚的小心思。
此刻,师尊正坐在他不远处的案牍旁翻看书籍。
他手中的动作慢下来了,眼神柔和地望向天青色衣袍的身影,青色的影子轻抬玉手,听到竹纸柔软的“哗啦”声。
易初辞好像一尊出尘脱俗的神像,接受众人的朝拜也不为过。
叶声的编织技术已然娴熟,不用眼睛看也能准确地靠摸索纹理穿插草茎,编成一只完美的草鞋。
你在读书,我在读你,我们就这样做着各自的事,不说话,也挺好。
“你编这些草鞋有何用?”出于疑惑,易初辞先打破沉默。
“自然是用来穿的。”叶声很高兴师尊能主动询问有关于他的事,无论师尊问什么,他都很满足。
“你穿吗?”易初辞狐疑地打量着叶声做好的那一堆草鞋,虽然叶声的技法细腻,可是看起来怎么也不会有皂靴舒服。
叶声有心想和师尊多说几句,脱口而出:“你猜。”
易初辞那边却没了声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或许他根本就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叶声心里打起了鼓,是不是刚才得意忘形了?
“你是帮小肆做的吧,老掌柜卧病在床,他的娘亲又疲于照顾,无暇抽身,但小肆的手艺差了点,可是他拜托你帮他们编些鞋子?”易初辞缓缓开口。
有如第一阵吹化薄冰、使之水纹波澜的春风,带着一丝不确定,慌忙闯入初春,柳条轻摆,雏燕探头,温柔地一点点消融冰霜,笼罩这片沉寂了太久的人间。
叶声有点哭笑不得。
“明日就知道了,若是无事,师尊不如与我同去,好不好?”
好不好?
叶声害怕听到拒绝的答案,也许是因为上辈子被拒绝了太多次。
易初辞能将他领出迷途绝境,也能推至炼狱深渊。
“他们都去的!”加上“他们”,师尊应该会去吧。
这才是少年该有的纯净眼神,易初辞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眼前就是那个赤脚立于霜雪中的孩子,双足被冻得发紫却依旧倔强。
那时的少年说。
“仙师,教我保护人的能力,好不好?”
“好。”
历历在目。
易初辞恍惚间点点头。
第二日。
朔方街世珍当铺前。
熙熙攘攘的闹市并没有因为多了几个人而打乱节奏,皆是为了几两碎银忙碌着自己的事。
只是偶有一些年轻人红着脸放慢脚步偷摸打量着易初辞一行人,没办法,他们的长相实在是太出众了,普通的布衣也无法掩盖那华光俊逸的气质。
叶声贴心地为易初辞准备了帷帽,倒不是怕他被谁认出来,易初辞甚少出山门,修仙届认识易初辞这张脸的人不多,他们更多的只知晓须弥山有个修仙“奇才”清洛真人。
传闻中,清洛真人不仅修为高深并且洁身自好,拒绝了一干师姐师妹,成了别的门派女修们好奇探究的对象。
到底是须弥山的女修模样太丑入不得真人的眼,还是易初辞长相俊美无以匹敌?这向来是女修们聚在一起津津乐道的话题。
不过,清洛真人本人可不知道。
帷帽遮住了叶声的私心。
“他们”果真全都来了。
许缘君想要关心民间疾苦。
秦伊秋自告奋勇监视盘云宗。
成婉婉害怕一个人待着。
最后,连韦瀚也死皮赖脸地跟了上来。
真是败给他们了,他与师尊的二人时光变成了集体活动。
欢快的童声由远及近,洒下的欢笑声真诚而热烈,并没有因为他们衣衫的破旧而打折扣,快乐感染着街上的每一个人。
一群孩子围绕着他们,极有眼力劲儿得冲他们喊着“哥哥、姐姐”。
“小肆哥哥,我们天天盼你过来呐,老伯他们怎么没来呀?”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孩子率先冲过来,举起一双小脏手就扑到了小肆的腿上。
小肆并不生气,笑着摸了摸这个孩子的脸蛋说道:“爹娘今日有事来不了,童童,小肆哥哥来不也一样吗?”
稍大点的男孩立刻把这个叫做童童的孩子从小肆腿上拉下来,拍了拍留在裤子上的黑手印。小肆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他对童童的行为已经十分熟悉了。
“童童想老伯和伯母了嘛。”她立刻躲到了大孩子的身后,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小声说道:“也想小肆哥哥。”
热络与亲切的举动只发生在孩子与小肆之间,其余几人只是被礼貌地叫了声哥哥姐姐,有意保持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