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灯凌乱，迟暮之时。

影子被镀上了一层晚霞的余辉，暗流涌动。

“肆哥，这些孩子平日会四处乱跑吗？”叶声将手搭在小肆的肩膀上，很是亲切。

“原先都是些乞儿，各自漂泊为家，不过白小姐心善，设了个小私塾，空闲时教教字，施施粥。”提到白家千金，小肆的脸颊微红了三分。

叶声来了兴趣：“白小姐？哪家的白小姐？”

“就是白氏码头白老板家的千金。”

白家千金？叶声若有所思地撒开小肆的肩膀，喃喃自语“白氏……”

“今日为何没见她来？”

秦伊秋漫不经心地答道：“白氏千金早就与当地最大的水产客商定了亲，不日就要完婚，哪还有时间管这群孩子。”

最令她心疼的是无辜的孩子们，一无所有的孩子成为了富人们标榜爱心的筹码，当爱明码标价，一切都失去了最初的意义。

所以，她对白家千金的所作所为充满了反感。

“休要胡言。”易初辞打断秦伊秋的讽刺。

几日后，他们要借白千金的成亲之日铲除尸蛊的幕后推手。

易初辞十分清楚，在民间，拜堂成亲的礼节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有多么重要，可白小姐却愿意贡献如此重要的时刻，来配合他们的行动。

“不是的不是的，阿秋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这里有一个传统！大婚前一旬是不准女子出门的，白姑娘也是没办法，这都第七日了，一直是她的婢女昭夕姑娘替她照看孩子。”小肆急忙为白千金申辩道，唯恐他的梦中女神被人误会。

叶声挑眉望向说话的三人，这白家千金究竟什么来头，能惹得这三个人频频为她发声。

“呸，什么狗屁传统，凭何认定女子嫁为人妇后不可擅自抛头露面于市井？又凭何只能安于夫家，相夫教子？我偏就不服！”守旧的破规矩被秦伊秋狠狠地吐槽了一番，小肆不敢反驳。

叶小公子的二姊姊也好可怕呀……

咿咿呀呀的小调从一家修缮精美的高楼里转着弯飘出来，嗓音细腻多情，哀婉惆怅。

仿佛透过歌声就可以看到一位佳人黛眉微蹙，独自倚靠在雕花窗格前的景象。

「伍胥山头花满林，石佛寺下水深深。

妾似胥山长在眼，郎如石佛本无心。」

“花笑楼？这是楚馆的哪位伶人啊，小曲儿唱得还不错。”叶声望着高楼上的镶金牌匾脱口而出，说实话，十三岁前他常来朔方街，竟不知这里居然建了座新楚馆，看起来造价不菲。

可是怎么没等到晚上就开张了呢。

说完，立刻被秦伊秋踩了一脚，疼得他“嘶——”得一声咽下剩下的话。

小肆的脸色十分尴尬，青一阵，白一阵。

上仙门的修士与散修有异，甚少沾染尘事，也极少来到民间，当然不如叶声这种从小在市井街道里摸爬滚打的人见多识广，认不得什么是楚馆。

但是楚馆之意大伙儿都明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

他们都没想到叶声能这么自然就说了出来。

“嘁，□□污浊！”韦瀚小声嘀咕了一句。他很早就看叶声不顺眼了，特别是看见成婉婉和秦伊秋总围着他转的时候。

在场的人皆能听到韦瀚的这声辱骂，叶声也不例外，但他倒是并不气。

他听过的咒骂可比这句肮脏许多。

韦瀚话音刚落，秦伊秋气得差点要甩鞭，盘云宗的人怎配辱骂须弥山的门徒？

易初辞的右手光明正大地制止秦伊秋，左手却背过众人的视线悄悄掐了个指诀。

禁声咒，没个把时辰消退不得。

更有趣的是，许缘君居然没有丝毫阻拦，莫非这盘云宗实际上貌合神离？

易初辞的偏心袒护，叶声十分受用，心情大好。

叶声从不认为楚馆是污秽之地，相反，这里面的女子各怀精湛技艺，或琴艺、或丹青、或棋艺、或书道。

更是有一群女子最善于攻心话术，计谋策略，却又不愿做那些达官贵人的门客，使得那些王爷世子争相拜访，往往一时辰难求，若是有幸求到了的便能酣谈甚欢。

叶声的这双眼睛看过太多世事浮沉，大隐隐于市的才是智者，他自愧不如。他敬佩这些女子们的胆识与坦然，虽然落花无意坠下红尘，但，既来之则安之。

若是当初出生不同，这样的女子，她们会拥有属于自己的璀璨人生，嫁予天造地设的心爱儿郎吧。

“叶…叶小公子你别开玩笑了，这是贾公子建给白小姐的，里面住着的就是白小姐……”小肆艰难地开口，今日的黄历怕不是和白小姐犯冲。

……

“所以，你们都知道？”怪不得刚才秦伊秋和师尊怪怪的，敢情是只有他一人被蒙在鼓里。

“什么时候的事。”叶声咬牙切齿。

“就在你瘫在床上的那几天。”秦伊秋挑眉，抱着胳膊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