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1 / 2)

生杀阁内。

拾尘落下最后一鞭,握着鞭子沉默地站回面具男人的身后,鞭子下的人半死不活得吐出一口憋了很久的气,要不是指尖还在微微颤抖,旁边的人都以为他断气了。

他缩在地上,佝偻的背满是鲜血,看起来更显得苍老,他侥幸得喘着气,这副老骨架终于是扛下了这三十法鞭。

尊贵的镶玉皂靴从人群中缓步踏来,居高临下地站在如丧家犬一般趴在地上的人面前,“我的话,真是越来越没有份量了。”

“谦叔,为什么你总喜欢擅作主张呢?这令我很不舒服。”掐着谦叔的下颚,面具下的声音凉得犹如粹了毒的利刃,急切得寻找着祭刀的猎物。

“阁……阁主,成婉婉既…既然已经入了生杀阁,她就……应该……”语气虚弱得断不成章。

“住嘴!本君的女儿还轮不到你来插手,这么危险的事,你若再牵扯到婉婉,别怪我无情。”有的影卫站得离阁主近,瞬间听到了谦叔下颌骨断裂的声音。

南齐护法看不下去,大着胆子上前一步跪下:“既然谦执事经受住了三十法鞭,不如让他先下去疗伤,此事以后再追究。”

看在多年患难与共的情面上,他撒开了手:“哼,十一伤得可不比他轻,做蠢事之前也不考虑别人的安危,把他带下去。”

面具男一挥手,身旁的人立刻手忙脚乱得扶着地上就快疼晕过去的谦叔离开了大殿。

他依旧是阴沉着脸,大殿下跪着几个蒙面人,一个个如芒在背,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顺着脸颊弯弯曲曲得流下来,浸透了衣领,等待着自己的死期。

“婉婉受伤了吗。”暴虐的声音此刻柔软下来,再凶狠的猛兽都有舐犊之情。

这句话就像是对跌落悬崖摇摇欲坠的人抛下的一小截绳索,无论抛下绳索的人是谁,绳索后藏着什么危机,在现在的情势下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让他们看见了生的曙光。

马上有人抓住了这条“绳子”。

“没有没有,属下绝不会让大小姐受伤。”他们简直庆幸死了,幸好那道雷符不是自爆符,不然自己也会跟着成婉婉尸骨无存。

“十一为什么会受伤,是婉婉做的?”这便是绳索后的危机。

难道要承认是大小姐伤了生杀阁的影卫吗?那自己一定会被拉出去碎尸万段的。

“哑巴了?”他一伸手就将其中一人提了起来,蒙面人眼看着自己的脚尖离开地面,呼吸越来越困难,双手发抖在空气中乱抓着,可是他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愉悦的憨笑从厚重的殿门外传进来,轻盈得好似没有任何阻隔,钻进了在场每一个的心里。

“让谦叔手下的六号看紧些!”面具男将手里的人甩到一边,蒙着面的人立刻蜷缩起来剧烈咳嗽,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不过好在捡回一条命。

“谁在外面?”毫不掩饰的愠怒。

“禀阁主,是大小姐回来了,吵着要进来。”拾尘赶紧隐去手中的法鞭。

话音未落,一个女子就推着门自顾自的进了大殿,朝着座上之人巧笑倩兮,乖巧得福身行礼。

“婉婉怎么来了?”面具男也瞬间没了脾气,挥手命拾尘将几个跪得膝盖发麻的蒙面人拖了下去。

这种嗜血肮脏的事情,他从来都不愿让成婉婉瞧见,多年来,成婉婉在这样吃人的生杀阁环境内成长,却养成如今温顺柔和的性子全部归功于生杀阁的阁主。

他一直小心得保护她,引以为傲地觉得她是生杀阁内最干净的存在。

“女儿想义父了,便来看看。”成婉婉亲昵得依偎在面具男的肩膀上,双手缠上了他的胳膊。

面具男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不着痕迹地推拒成婉婉攀上来的手:“你都这么大了,不可再这样做了。”

“是么?一直以来,女儿都有个疑问。”成婉婉一点也不介意,慢条斯理得帮义父整理衣服。

“你说便是。”

“这么多年,你真的有待成婉婉如亲生么。”柔若无骨的指尖突然锋利如刺刀,毫不犹豫得向面具男的后脖子刺入。

他的反应也极为迅速,听到这句话的同时身体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却来不及钳制住成婉婉的动作,只得险险躲过,身体的惯性让他狼狈得滚了几番才停下。

拉开了与成婉婉的距离,满脸的错愕被遮挡在面具之下,成婉婉的动作并不是真的想杀他,看起来更像试探,可是她的筋脉里怎么会有灵力存在!

“你到底是谁!”被欺骗的感受使他的怒火又一次上涨。

眼前的女子无论是身段外貌还是说话语调都和成婉婉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便是此刻女子脸上那张扬的笑意,那种肆意妄为的表情从来都不会出现在成婉婉脸上。

“我是来告诉你,十一就是像这样毫无防备得被击中的。不过,你刚刚躲过去了,看来你并没有将婉婉看作最亲近的人吧。”女子的身形逐渐透明,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你若是再让婉婉犯险,我定加倍奉还。”她的身体已经消失了大半。

“乾子归,你的血是凉的。”腐朽的桑梓,在心中糜烂生长。

正想封死她退路的面具男,听到这句熟悉的话,布阵的手忽然停下,已经好久没有人叫过他乾子归了……

“小离……”话还没说出口,再望去时眼前哪还有人影,连一点有人来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我不是冷血。

我有过爱的。

触碰到木制面具的手轻轻颤着,摩挲粗糙的雕花,心里踏实很多:“是你……回来了吗。”

像一只卑微讨好、祈求怜爱的幼犬。

敲响君子兰房门的易初辞此时显得手足无措,原本想让秦伊秋把伤药带给叶声,却被她一句“我还要去监视成婉婉”堵了回来。

昨日他把叶声伤得这么狠,总觉得放心不下,虽然他相信秦伊秋那里的丹药都是顶顶好的,但是不亲自去瞧一瞧叶声的伤势,他终归坐立难安。

易初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样心思,也许这是出于对受害者的愧疚之心吧。

不过这位清洛真人忘了,被他的术法伤过的人那么多,他可没有像今天这样一一登门。

“门没锁,请进。”是叶声的声音,嗓音嘶哑。

许缘君不在房内?

推门进去,叶声正斜靠在床柱上,不知是不是有意的,他背对门口,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也看不到他手上的动作。

墨黑的长发今日没有束扎,随意得披散在肩头,与纯白色的内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出几分病态的美感。

也许是迟迟没有听到有人说话,叶声道:“有劳肆哥,搁在那张椅子上就好……咳咳。”叶声停下手里的动作,剧烈咳嗽起来,肩膀也随之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