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1 / 2)

阿及捧着一只药炉,一路走到栗浓门前。

他叩门,席若泽应声开门。

席若泽的眉紧皱着,阿及知道他到底在厌烦什么,故而道:“这碧绿二尺长一指粗的小蛇是我亲手抓来的,挑选了许久,长度粗细和医者要求的,几乎分毫不差。”

阿及说完,自己先松了一口气,心想,如此费心得来了医者要的药引,又按其指示炖煮取汤,栗浓娘子吃了,病应该就会好了。

阿及暗暗地算,这已经是医者要的第七个药引子,之前几个不成,都说他们找的不对,不用心。如今这次,可算无话可说了。

而席若泽的眉头并没有舒展,他似乎已经丧失信心,接过药炉,一言不发地转身关门。

良久,里头才传来低语的声音,又过了许久,席若泽拿了空碗空炉出来,仍旧交给他,阿及抬头看席若泽的脸色——仍旧那么不好看。

惊时说,风寒不是多严重的病,可每年死在风寒上的人一点也不少。

郎君应该就是在怕这个。

栗浓娘子喝了一大堆汤药,病仍旧不见好,甚至愈发严重,添了胸/痛、头痛的毛病,严重时还会不住地打冷战。

席若泽一开始无比信任医者,但时日一长,针刺火烧都试过,栗浓娘子受的苦越来越多,席若泽便对医生们越发没有耐心,只保留一点礼貌。惊时说要带娘子回京都,但娘子如今的身体决计是受不得颠簸的,于是就僵在这里,无可奈何。

席若泽将碗交到阿及手上,想了想,仍道:“这里小地方,医者医术不成。你去留心看看附近州县有没有京都来的名医。”

阿及嘴上应了,心里很明白:栗浓娘子的病再不好,郎君就要杀人了。

又过了几日,阿及散出去的人迟迟不回禀,席若泽愈发暴躁,阿及轻易不来触他霉头,多的时候都躲出去打探消息。这日,阿及回到客店,小心翼翼穿过庭院,上了栗浓独居的小楼。

这小楼原来是还住着几位客人的,可客人在,终究有响动,扰了清静。席若泽用了钱,包下来整栋小楼给栗浓养病。

阿及站在楼梯下,便闻得上面又争吵之声,他急忙赶上去,只见惊时在和白胡子医者吵架,骂道:“你这庸医!不会治就说自己不会治,别在这一而再再而三地消遣我们!你可知我们娘子是什么身份?倘若耽误了她的病,你全家的命也不够抵的!”

阿及本以为是席若泽发脾气,抬头一见是好脾气地惊时发怒,不由得有些愣。这时,席若泽出了门,见惊时揪着医者衣领辱骂恐吓,便低声对惊时道:“你这是做什么?怎能这么对老人家?”席若泽深知不能得罪医者的道理,深吸一口气,愣是压着情绪道:“老人家为她的病尽心尽力,你不要闹。快给人家道歉!”

惊时已然怒不可遏:“道个奶奶的歉!你倒告诉我,我上哪给你找死人枕席?”

席若泽的眼神登时一凌,变得危险,话是对惊时说的,眼睛却看着那医者:“你说什么?”

医者颤颤巍巍答道:“若是寻常风寒,绝不会如此久治不愈。想来是有邪祟附体,才会如此棘手。唯有开棺,取三寸长的死人枕席煎水服之,才能除掉鬼邪。依老夫愚见,这恐怕是唯一可救命的法子了。”

阿及只闻得嘎嘣一声脆响,脆响之后,楼内忽然鸦雀无声。

只有栗浓咳嗽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阿及站在楼下,这个角度仰视席若泽,他的脸庞像寺里的大佛一样,高高在上的肃穆。

怒到极致,席若泽居然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阿及,把他扔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他。”

阿及领命,抓了老头捂住他的嘴速速去了。那老头挣扎呜咽两声,一霎又是鸦雀无声。

席若泽眼神淡漠地望着阶梯,忽地退了一步,倚在墙上,失力地捂住额头,额头上已经冷汗涔涔,他对惊时说一句:“如今该怎么办呢?”

惊时没有想过席若泽能问出‘该怎么办’这种无力的话。

惊时道:“这里的庸医误事,回到京城又多颠簸。不过不用担心,我早已遣人去京中请名医,名医一到,我们娘子的病也就有治了。”

席若泽略点一点头,而心里仍旧没底。

他被这乱开药引子的庸医弄得身心俱疲,越发觉得给栗浓服下的生血青蛇汤什么一类古怪药引子都是加重病情的元凶;栗浓本也不会乖乖吃药,还是看在他的面子;越想下去,心中越是不安。

他问:“医者什么时候能到?”

惊时算了算,道:“还须三五日。”

太久了。

席若泽的右眼皮猛地一蹿,他心脏加快,总怕会有不测发生。

他感觉到什么似的一抬头,却见栗浓倚着门框静静望着他们,将他们垂头丧气的样子尽收眼底。

席若泽拍了拍自己苦着的一张脸,笑着说:“你怎么醒了?”

栗浓脸色蜡黄,说话中气不足,她只问了一句:“堂妹的事情,你们还有在查吗?”

席若泽道斟酌一下,若骗她说,还在推进,栗浓一定会追问进度,到时候也无法圆场,对栗浓最好说实话。

他便道:“没有进展。”

栗浓一垂眼:“是我误了事。”

席若泽不悦道:“就是因为你忧思深重,病才总不好的。”

栗浓不再讲话,由他带进屋里去,她按按自己手心,她的手脚都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想要用力,还没用力已经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