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广丙号上的水兵们竭尽全力救火,但仍然无济于事。一分钟后,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大爆炸在广丙号的内部炸开,烈火引爆了底舱内的弹药。铁皮木头做成的舰体犹如硬纸板般被撕得粉碎,广丙硬生生被炸成了两截,舰艏和舰尾在巨大的金属变形扭曲声中彻底断裂开来,汹涌的海水迅速吞噬着断为了两截的广丙号。尹润海等十多名官兵被爆炸的气浪掀飞到了海里,侥幸被威远号炮舰救起,舰长高继善等剩余的官兵基本都死于大爆炸或沉入海底。
望着缓缓沉没的广丙号,尹润海等生还的官兵们忍不住放声痛哭。
解决掉了广乙号和广丙号后,日军第一游击舰队的四艘装甲巡洋舰一起如狼似虎地逼向了广甲号。呼啸的炮弹再次集中了遍体鳞伤的广甲号,高耸入云的主桅杆被一炮击中,随即轰然倒塌,上面瞭望哨被炸得尸骨无存。整个军舰被炸得几乎半身不遂、遍体鳞伤,舰艏的一座主炮台也被炸得稀巴烂。望着杀气腾腾逼近的四艘日舰,舰长吴敬荣面如土色,声音颤抖着哀求道:“司令!广乙和广丙都战沉了!我们再不离开,就真的要在劫难逃了!”
唐仁廉厉声道:“身为舰长,怎么能如此贪生怕死?我毙了你…”说话间,广甲号上再次地动山摇、天昏地暗,又一发炮弹击中了舰桥,炸飞起无数的碎片和碎肉,几十名水兵全部被炸死或被掀飞到海里。一发锋利的弹片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唐仁廉的后背,顿时血如泉涌。唐仁廉勉强扶住栏杆撑住身子,然后吃力地对吴敬荣道:“快!左满舵躲避炮火,继续开炮…”
吴敬荣彻底爆发了:“要死你自己去死!何必拉我陪葬!”他发疯了般一脚踢翻唐仁廉,然后爬进已经在爆炸中变了形的控制室,操控着方向舵脱离战场,驾驶着舰身已经残缺不全、甲板上血水横流的广甲号拼命向北逃离。
主力巡洋舰与日舰正面交战的同时,第三舰队的炮舰和鱼雷艇也纷纷参战,绕过正面战场迂向日舰队侧方发动进攻。但双方实力悬殊太大,日舰第一游击战队就足够对付第三舰队的三艘主力巡洋舰了,本队的松岛号、严岛号、桥立号、千代田号四艘穹甲巡洋舰和第二游击战队的扶桑号、比睿号、金刚号、高雄号四艘老式铁甲舰则不参加纠缠,杀气腾腾地扑向帝国军的登陆舰队和运输舰队。第三舰队的炮舰和鱼雷艇们为了掩护基本毫无还手之力的登陆舰队和运输舰队,纷纷视死如归地朝着日舰发动了飞蛾扑火般的决死进攻。
激烈的混战中,康济号、敏捷号、恬吉号、策电号、飞霆号等十多艘炮舰几乎毫无招架之力地纷纷前赴后继地在日舰占绝对优势的炮火中粉身碎骨。威远号上,尹润海和舰长林颖启心急如焚,这时,枪炮大副容尚谦愤慨地喊道:“参谋长!舰长!广甲号逃跑了!”
尹润海和林颖启大惊失色,举起望远镜,果然,浑身浓烟滚滚的广甲号正顾头不顾腚地朝着北方狂奔而去。日舰似乎也无心追击那个败军之将,而是集中火力攻杀向帝国军的运输舰队和登陆舰队。
林颖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唐司令怎么可能会临阵脱逃呢?”
尹润海断然道:“唐司令肯定已经阵亡或者昏迷了,逃跑的应该是舰长吴敬荣。”
林颖启六神无主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旗舰逃跑,剩余的弟兄们必然军心大乱。”
尹润海斩钉截铁地道:“升起司令旗!从现在起,威远号就是第三舰队的旗舰!司令和副司令都为国捐躯了,现在你们都听我指挥!”
林颖启肃然点头:“明白了!”
尹润海命令道:“用旗语命令所有的炮舰和鱼雷艇!改变战术,集体发动进攻!像狼群一样从四面八方冲向敌舰!只要我们撑到天黑或者援军赶来,我们的牺牲就有价值了!”他望向天空,太阳偏西,此时是下午4点整,距离日落大约还有3个小时。
重新集结起来的第三舰队发动了悲壮的逆袭。一艘艘炮舰和鱼雷艇全部分散开,并开足马力地从不同方向冲向日舰。日舰拼命开炮和发射鱼雷,冲锋的过程中,镇安号、驭远号、海安号、澄庆号、横海号、威靖号、测海号、金瓯号等炮舰炮艇陆续中弹。这些炮舰炮艇的排水量基本都是几百吨,被日舰的大口径舰炮击中后要么彻底被摧毁,要么立刻丧失战斗力。沸腾的海面上,横七竖八地浮满了第三舰队燃烧的军舰残骸,烈火此起彼伏,浓烟蜂卷腾空,被炸飞的尸骸染得大片水面成了粉红色,落水的水兵艰难地挣扎着。剩余的舰艇继续义无反顾地冲过战友的遗骸,以决死的气势扑向日舰。空中炮弹横飞,海上鱼雷纵横,被击中的双方军舰不断爆炸开火球。镇东号、镇西号、镇南号、镇北号一起冲向日军旗舰松岛号,掩护松岛号的严岛号、桥立号、千代田号用速射炮猛烈开火,四艘炮舰纷纷中弹,紧随其后的两艘都只有十六吨的镇一号、镇二号鱼雷艇乘机朝松岛号发射鱼雷。望着破浪飞梭呼啸而来的两枚鱼雷,坐镇松岛号的伊东祐亨中将大惊失色:“我命休矣!”但由于距离太近,再加上过于紧张而瞄准不当,两枚至关紧要的鱼雷都没有射中松岛号。镇一号和镇二号鱼雷艇以及上面的八名水兵随即被松岛号的速射机关炮轰成了碎片。
围攻吉野号的钧和号、福靖号、琛航号、登瀛洲号等炮舰也损失惨重,钧和号、福靖号、琛航号先后被吉野号击沉或重创,伤痕累累的登瀛洲号一狠心,一头撞向吉野号。钢铁和钢铁的碰撞中,登瀛洲号在吉野号的右舷撞开一个窟窿,但由于吉野号装甲坚厚,窟窿的宽度只有区区一米多。登瀛洲号自身却被反冲击力给撞得散架,在被吉野号近距离的轰射后,缓缓沉没。安澜号、镇涛号、澄清号、绥靖号、飞龙号、镇海号等炮舰纷纷被登瀛洲号的视死如归勇气所激励,在悲壮的气氛中前赴后继地进攻并在最后关头撞向日舰。但由于日舰航速快、机动性强、装甲厚,因此炮舰们的悲壮攻势没有对日舰造成太大的损失。唯有高雄号遭到了重创,高雄号是日舰唯一的无装甲防护的巡洋舰,在第三舰队最大的鱼雷艇福龙(120吨)的攻击下仓惶逃窜,被一枚鱼雷击中了尾部,炸开一道五米多宽的缺口。射完携带的四枚鱼雷后,福龙号在艇长蔡廷干少校的命令下,加大马力,以最大的速度追击并一头撞上去。在直挺挺的冲撞过程中,蔡廷干和水兵们跳入海中逃生,并被威远号捞救。随后一声大爆炸,福龙号自身在巨大的爆炸中粉身碎骨,但也给了高雄号又一记沉重的打击。
眼看高雄号冒出了冲天的大火和黑烟,伴随福龙号一起进攻的定一号、定二号、中甲号、中乙号、一号、二号、三号、四号鱼雷艇蜂拥扑上去,集中火力对高雄号发起致命进攻。四面开花的鱼雷让高雄号措手不及、无处可躲,连连被四枚鱼雷命中不同位置。刹那间,全舰在四声巨大的爆炸中天塌地陷,舰上的日军水兵血肉横飞,舰长上村彦之丞大佐正在指挥室内埋头观看海图,一发炸飞的钢铁碎片正中他的后脑,顿时脑浆迸溅、血溅三尺,红白色的血浆喷满了海图和罗盘针,当场毙命。舰长的阵亡,让高雄号一片惊慌,加大马力夺路而逃,射完鱼雷的鱼雷艇纷纷视死如归地撞上去,再次给予了高雄号数次重击。整个高雄号浑身烈火,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身上着火的日军纷纷不要命地跳进海里,全舰丧失了控制。垂死挣扎了半个多小时,这艘一千八百吨的战舰因为船舱大量进水而倾覆,并在二十多分钟后无力地沉入滚滚浪涛,围攻高雄号的鱼雷艇也在日军增援舰艇的轰射下纷纷被摧毁。
第三舰队基本全军覆没了,只剩下了旗舰威远号炮舰和为数不多的十多艘炮舰鱼雷艇。望着张牙舞爪逼近的日舰,尹润海、林颖启、蔡廷干等官兵们筋疲力尽,但都毫无惧色。尹润海看着众人:“弟兄们,为国尽忠的最后时刻到了。”
这时,逼近着的千代田号腹部突然响起一声巨大的爆炸,一团火球在舰身上拔地而起,整个军舰陷入剧烈的晃动震荡中。“怎么回事?”舰长内田正敏大佐惊愕地问道。
伴随着全舰的惊恐呼喊声,内田大佐瞠目结舌地看到几团不断沸腾膨胀着的水花从海底涌上来,犹如一颗颗从海底窜上来的流星。内田大佐脑子也不慢,连忙嗥叫道:“是潜艇!有潜艇在水下发射鱼雷!快躲避!”
完成偷袭海参崴任务后的顾闻博带领突击队原本在郁陵岛海军基地休整,获悉日军大举进攻第三舰队后,潜艇兵们义不容辞地参战,马不停蹄地从郁陵岛到交战海域并迅速投入战斗。顾闻博知道日舰很多,分散进攻得不偿失,不如集中力量干掉一两艘。首当其冲遭到攻击的千代田号措手不及,既没有对付潜艇的武器,也没有对付潜艇的经验,在原地团团转却束手无策。进攻的六艘潜龙一起对着千代田号发射鱼雷,十二枚鱼雷一口气就命中了八枚。八声霹雳雷霆般的巨大爆炸后,千代田号被炸得四面透风、分崩离析,龙骨也崩断成了数截。短短十五分钟,这艘两千五百吨的装甲巡洋舰便带着包括舰长内田大佐在内的三百五十多条人命一起沉入海底。潜龙们第一番偷袭大获成功。
潜艇内欢声雷动,顾闻博激动地喊道:“弟兄们!打得好!争取再干掉几艘!潜龙二号,随本艇浮出水面确定攻击目标方位!”由于潜龙-1型潜艇还比较原始,没有装备声纳之类的探测器,只能靠潜望镜的肉眼来观察目标。在这种交战的过程中浮出水面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浪速号舰长东乡平八郎大佐慌忙命令军舰升起信号旗:全部走z字形航迹!不停改变位置!这样潜艇就无法顺利瞄准并锁定了!
伊东祐亨中将也命令道:“不要管那几个残兵败将了!抓紧时间,全体进攻他们的运输舰队和登陆舰队!争取全歼掉!”
浪速号上,东乡平八郎举起望远镜,看见不远处的滚滚波涛间冒出一个鬼鬼祟祟的潜望镜,立刻急如星火地命令道:“方向右十度!距离四百米!全速撞过去!”
浪速号立刻全力加速,猛地冲撞过去。瞄准浪速号的潜龙二号来不及下潜,被浪速号锋利的舰艏冲角给撞毁,断成两截的潜龙二号犹如被敲掉了瓶底的啤酒瓶般在咕咚咚冒起的大量气泡里沉向海底。望见这一幕的顾闻博悲痛不已,同时命令道:“全速下潜!躲避敌舰!”
无心和对方的潜艇部队以及差不多全打光了的第三舰队继续纠缠的日军舰队集体走着不规则的z形或s形,全力绞杀向基本毫无招架之力的帝国军运输舰队和登陆舰队。
与此同时,仓惶向北逃窜的广甲号巡洋舰在郁陵岛东北方向的海域内再次走上了绝路。吴敬荣面如死灰地看到,前方也出现了大批的军舰,并且飞速朝自己逼近过来,一面面三色双头鹰军旗迎风招展。吴敬荣看着倒在甲板上死不瞑目的唐仁廉,苦笑一声,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围聚过来的俄军远东舰队一顿舰炮齐射,轻轻松松地把这艘单枪匹马且浑身伤痕累累、摇摇欲坠的中国军舰炸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