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经过海上、空中和地面数十小时的颠簸,太平洋司令部j3(作战)副参谋长布莱肯特陆战队少将与台风的余威擦肩而过,安全抵达台东。
进城之前,他首先与那个由高雄a军抽调单位、人员组成的合成营会合。
一个营,是目前天气条件下a军经东部海岸公路机动的最大安全编制。东部海岸公路依山傍海,玉山方向射来的炮弹会擦着山脊线直接落入海里,对公路上构不成实质性威胁,但如果天气够好,部队很容易被玉山方向的无人机锁定,遭到花莲方向炮火的阻断射击,甚至可能是覆盖射击。岛军反倒没这担忧,两天前台东行在那位“三军统帅”就带了一个混编旅浩浩荡荡杀往高雄,可能中国人乐见岛内武毒、文毒两派相互撕杀,也可能压根没把岛军当回事儿。
这个营,准确说,是刚刚组建的a军台东联合特遣队,其指挥官是“花莲-中横”战役中担负中横联合守备队指挥官的陆军骑兵1师8团团长雅各布陆军上校。雅各布上校平时的军种职务是骑兵第8团团长,当时的联合职务是中横联合守备队指挥官。中横联合守备队在a军军令体系中隶属于“花莲-中横”联合特遣部队——该部队指挥官正是时任陆战远征第7旅准将旅长的布莱肯特。
随着“花莲-中横”战役失败,“花莲-中横”联合特遣部队及其下属的11、12陆战远征特遣队、a306远程打击大队、n147海空合同作战支援大队、g201中横联合守备队、g242空地机动大队等作战单元,及其联合参谋机构也相继结束使命,从a军对华作战指挥序列中消失。这对军令、军政分离的a军来说是常事,没什么可留恋的。
注:a、n、g分别代表合成作战单元的主体军种或指挥官所属军种,即海军陆战队、空军、海军、陆军。p
尽管是难兄难弟,但这是布莱肯特陆战队少将和雅各布陆军上校的初次见面。
陆战队少将首先明确了太平洋战区最高司令官莱布其海军上将授予他在台东干涉行动及后续工作中的一应权限,陆军上校按例核对命令书后,用五分钟时间,将a军台东联合特遣队的主要参谋人员一一介绍给陆战队少将。至此,a军与岛军的台东联合守备指挥部正式成立,大家习惯性忽略没有一个岛军人员在场的奇特现象。
对于上级,雅各布上校向来一副公事公办嘴脸,既不插科打诨迅速拉近关系,也绝不会在言行举止上有所怠慢。布莱肯特少将有意无意道:
“海军上将似乎并不介意……陆军中校被俘。”
雅各布上校回答:“令人尊敬的战区最高司令官莱布其海军上将始终将国家荣誉与军人使命放在第一位。小莱布其陆军中校在中横联合守备作战中尽职尽责,在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行动框架内敢于担当,英勇无畏,他将赢得华军的敬意和应有善待,a国人民也会记住他的勇气和忠诚。”
一句话阐述两个事实:太平洋司令部的确将小莱布其及所部游骑兵置于我指挥下,但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同时也赋予他一定独立性,他在机场作战最激烈的时候分兵进入奇莱山阻敌未果反而被俘,这个锅我不背;在中国人的战俘营里比在战场上安全、舒适,不出意外的话,正有一枚荣誉勋章等着他。
布莱肯特拉开车门,部队向乱哄哄的台东城内挺进。
a军正规部队进城(此前进驻的k部门是勤务支援单位)的消息,巫天赐反倒是通过空特862旅一名“反正”军官知道的。
石天生调空特862旅精锐入城前,曾在城南主要路口部署部份“忠于”他的独立后备营、连,用于监视高雄王建川部。862旅进城后,空特系从“卫戍司令部”大门一路逆袭到“参谋本部”十字路口,石天生头号亲信、“卫戍司令部”办公室主任向宗中校始终靠前指挥。巫天赐率“将官突击队”刚介入那会儿,向宗曾命令迫击炮“自由开火”,并亲自拿了一支狙击步枪上楼,恰在此时,指挥组收到城南回报“大批a军在城外集结”,此后信号全部中断,向宗也没再出现过。
行营联指通联组很快核实,此前太平洋司令部确有电文通知:“j3副参谋长布莱肯特少将将于近日抵达台东,全权代表太平洋司令部,统筹联合防御花莲敌部”。由于巫天赐平时不管事,实掌行营联指大权的花定远忙着调兵围攻“常务次长兼卫戍司令”石天生,行营联指内部人心惶惶,相关人员也就忽略了这条电文。
a军正规部队早不来晚不来,偏在花石两系人马大打出手的时候出现,绝非“联合防御花莲敌部”那么简单。
巫天赐回到指挥大厅,命令角落里一些人,“恢复通信!准备全城广播!”
吃灰很久的中央大屏重新亮起,被一张以台东为中心的电子对抗态势图迅速铺满。目前显示区域均有电磁干扰,只是没有对抗。
被卸下武器的宪兵系主要军官这才反应过来,为何“将官突击队”介入后所有电台都失去了联络。
比起至少开过几炮才败下阵、至少能当a军配角的常规部队,岛内电子战部队从战争爆发那天起就被大陆同行压得死死,若非a军介入够早、反应够快,这场战争或许会成为电子决胜论的典型范例。这支部队从台北撤到高雄,恰逢王建川兵变,又退往台东,他们撤出高雄时甚至没遭到任何阻截。但凡有点权力的将军都忙着抓手里有枪的部队,唯独忽略了它的存在。
花定远精心策划的夺权行动就毁在这个细节上:石天生同样没有亲临火线,但至少有个独当一面的向宗在前面顶着,花定远不知是过于自信还是蜀中无将,始终坐镇警察局,通过电台远程遥控。谁都没有想到,甘作牵线木偶的“参谋总长”悄悄掌握了一些跟他一样表面光鲜然而并没什么卵用的资源——行营联指卫队区区不过百人、将军们无兵无权、电子战部队又是什么鬼……
后备932旅旅长曾任副侍卫长,是花定远铁杆亲信,虽然受命指挥932旅及城内宪警特等单位,但军中根基尚浅,也没经历过多少风浪,对敌对阵营下手够狠,对巫天赐那帮坐冷板凳很久的将军们一点准备都没有。
宪兵202区指挥官本是光杆司令,但战前在台北管过铁卫营,他亲手卸下铁卫营副营长(营长随“三军统帅”南下高雄)配枪的时候,“夜鹰”留守组组长手指仍搭在扳机上,看后备932旅旅长脸色,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航空特战指挥官接管空特862旅时,倒是遇到点小麻烦:一个卫戍袖章的中校端枪拦着不让他靠近队伍,但很快就被身后一个高级士官长扑倒、锁喉、卸枪……
说到底,这就是一场闹剧。
主导和参于闹剧的这些人官场倾轧经验丰富,战场应变素质堪忧。难怪武毒派首脑王建川仅凭298旅几百残兵就能鸠占鹊巢,割据高雄。如此看来,“三军统帅”率宪兵精锐和922旅南下看似气势汹汹,恐怕凶多吉少。
“报告!警察局联系不上!”
“报告!卫戍司令部说,肖杨率花莲敌部千余人经花东公路机动南下,石次长已出城御敌。”
“肖杨带队?”巫天赐皱眉,“这么确切的情报,他们凭什么知道?
“……我问问……报告,情报来源是关岛。”
关岛既是太平洋司令部前进指挥机关驻地,也是cia太平洋分部战时基地,由于莱布其海军上将喜欢把指挥所设在航母上,情报部门一般以“卡尔文森”指代太平洋司令部j2(情报)部门、“关岛”指代cia太平洋分部、“兰利”指代cia总部。“关岛”方面虽然捅过篓子,但专业素质不容置疑,既然指名道姓说“肖杨带队”,想必有十足把握。
“以后a方过来的所有情报,记住,所有,直接接入行营联指情报组,未经许可不得转发其它部门。通联参谋!”
“到!”
“拟电!巫天赐海军上将致太平洋司令部j2副参谋长乔森纳魏陆军少将,鉴于敌情变化,请即刻切换情报互联接口至tj34590-3id-398……钟涛?”
后备932旅旅长激灵一震,“到、到!”
巫天赐将自己的步枪,递给被卸掉武装没多久的花定远铁杆亲信,“布莱肯特少将几天前还是准将,你从宪兵少将转任陆军少将至少有两个月了吧?”
“啊,是,两个月零七天,总长。”
“职务上低一格,不妥……我现在命令你,署理参谋本部作战助理次长,仍兼后备932旅旅长。带一个连到前面路口,清理道路,布置警戒,迎接并护卫布莱肯特少将入驻行营联指。”巫天赐不理会安保组长规劝的眼色,继续说道:“其随行部队也由你负责安置,务必确保补给到位。不卑不亢,别给我们丢脸!”
钟涛抹着眼泪奔出大门。巫天赐继续调整在场主要军官的岗位,尔后,从安保组长身旁走过,背手望着中央大屏幕。
“空特系首要分子先隔离关押,宪兵系交给你副手慢慢甄别,唯独‘夜鹰’留守队……一个不留!”
“夜鹰”出身的安保组长看似艰难地挣扎了一会儿,“是,一个不留。”
“然后你带人去警察局看看。”
“看看?”
“你说呢?”
(二)
陈诚中尉距离862旅城北营区仅有二百余米。
cb师先遣分队仅百余人跑到台东防区找事,862旅居然只派出寥寥几支巡逻队来应付,这让他很不放心。为确认敌人没玩花样,他只好带上马步青上尉和侦察排一个中士,抵近侦察。
都是师侦察科正连职参谋,中尉指挥上尉没毛病。
在先遣分队指挥官、id团二营营长勾文瑞少校看来,id团作训股原参谋、二营五连原连长、师侦察科现任参谋马步青上尉骨子里还有那么一点点傲气,憋太久迟早会出事。马步青不是自认id团“首席参谋”,一直遇人不淑,怀才不遇吗?那好,那让连军校都没上过的“关系户”来气气他。
气归气,马步青并没给陈诚脸色看:这货见人就憨笑,张嘴就喊哥,遇事不管有没有底都会征求前辈意见,实在不好意思刁难。
况且眼下也没空刁难。
敌营在昨夜动过一次,约一半兵力轻装直奔城里,接着城里就发生枪战,时断时续。半小时前又动了一次,主要是105轻型榴弹炮、山地轻型装甲车这些对航空特战部队而言的重装备在动。履带式牵引车将榴弹炮拖上山,朝先遣分队出现过的方向射了几发,像是火力侦察,又像是警告,尔后更换炮位,调转炮口,戒备花台公路方向。
马步青判断:花莲我军南下了。
先遣分队指挥电台非紧急情况不会发报,所以尚不清楚南下规模、是佯动还是真打。从侦察专业角度讲,越是这种时候,敌后侦察单位越要沉住气。
空特862旅毕竟是岛军正规部队中的精锐,敌营未动前,三人侦察组能避开外围游哨和生物传感器,完全归功于那位参加过七次前沿侦察、三次敌后侦察的中士。敌营每次大动,必向周边追加巡逻警戒单位,不到调动结束不会撤回,侦察组要么早走,要么迟些再走,此时擅动无异于送死。
偏在此时,套在小指上的环扣被细线扯了两下——撤退信号。
马步青想骂娘,但来不及了。四米开外的陈诚最后一扯,扯断线,正从观察位上退下来。
陈诚在预提军官(普通高校本科毕业生士兵)教导队受训时学过侦察,回来又靠肖杨提携,直接当上团直特务连副连长,他的战术动作在至少见习过一年排长的马步青看来就是个笑话。马步青没走,反而架起枪,继续监视敌营方向。
身后的喘吁迟疑片刻,逐渐消失。马步青在红外夜视仪里扫视半周,收枪,走人。
城区方向骤然升起两簇红色火球,一前一后,扑向夜空。远处的夜空随即撒开两条光带,光带迅速分裂,带着光和烟四溅开去,定眼望,只见两道以山脊线为背景的黑影紧急下降规避。疾射的火球一头扎进干扰带,很快失去方向,无奈栽进群山。
地面的高炮开火了,团团弹幕犹如墨汁溅入清水般片片开花,曳光弹持续刷亮夜空。一道黑影突然重现视野,它在群山之间灵活穿梭,面对40炮弹与“毒刺”、“麻雀”导弹的围追堵截,毫无怯色。此时又一道黑影快速跃出,旋风般直扑某处,随着数枚火球接连掷地,剧烈的爆炸震憾山谷,地面陷入短暂平静。
马步青这才意识到,天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