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早就晴了。花莲至台东直线距离一百五十公里,由于低空隐敝飞行需要,武直-19“黑旋风”轻型攻击直升机至少要在一小时前起飞,才能在此时赶到这里。与飘忽不定、小打小闹的先遣分队相比,这两架“黑旋风”到来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火力侦察。
天晴意味着因台风过境而停滞的正面战场逐步恢复节奏,天晴是敌后侦察小组,乃至整支先遣分队的噩梦……
曳光弹渐渐虚弱的余光中,马步青猛然看到一张脸。
脸是中国人的,武装和制服都是叛军的。那名叛军就在树后面站着,双手放在胯间,燥热的液体正欢快地浇向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的大地。
“复仇者”野战防空系统雷达车瘫痪,让刚刚开始的大戏戛然而止,命运的车轮却将马步青推入死神怀抱。
“哦,是你啦。”马步青松开搭在t91步枪扳机的指头。
敌后侦察怎能不伪装得彻底些?早些时候,他甚至借过某政委的akgk701耳机,整夜与志玲姐姐深情对话。马步青肩上枪,凑到那树边掏出话儿,迷迷糊糊道:
“吃了哦?”
“你很奇怪耶。”叛军瞪着他,“我有在这好好警戒,乱说什么吃没吃的啦。”说着,拉好门,将枪拿回手上,挺了挺胸。
“好好,你有好好警戒,我什么都不跟长官说啦。”
马步青排完最后一滴吓出来的尿,抖了抖,拉门,转身。跨过白令海峡的寒流带着东海岸的温暖,轻轻吹散一些东西,仿佛远处燃烧的蜂眼雷达只是一团篝火,篝火旁围满了人,大家喝着啤酒,吃着炸鸡。身后悄然响起那熟悉的歌声: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
被无数种套路操练过的“首席参谋”就势一滚,反手就是几梭子。
t91不能连发,但在他手里就像95式、03式那样顺手。枪焰吞噬黑暗那一刻,他唯有在心中呐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只一个!不远不近的山坡上飞来一枚手雷,烟雾腾起,子弹仍在乱飞。
“哒哒哒……大陆佬!真当我们少爷兵吗!”
“丢内老母!哒哒哒!”
猛地一震,马步青感觉自己被击中了。恍惚中有人从身旁跑过,有人跑回来,又有人抬起他。好像翻了很多山,山多得像大海里的水,起起伏伏,连绵不绝……
“我们每天练得跟你一样多,电视从来不说吧?欢迎来到空特862旅。”
(三)
从二营侦察排长凝重的脸上,陈诚知道马步青回不来了。
他们一行三人,侦察排派出的中士充当向导并负责断后。按预定方案,马步青应在指挥员下达撤退指令时第一时间撤离,剩下的交给中士,但实际情况反过来了。
断后的中士此时就站在眼前。经排长询问、检查,他除了一枚烟雾手雷、两枚破片手雷外,一弹未发。侦察兵不做无谓的牺牲,这是一名合格的侦察兵。若非他在后面设置两道绊发雷(第一道被证实触发),陈诚也回不来。
“没时间扯这些!”
先遣分队指挥官、二营营长勾文瑞少校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似乎马步青并非他手把手带过几天的连长。确实没时间扯,陈诚之所以在最危险的时候动身,就是因为台东特委急电来了。
急文内容只有一个坐标,署名冷月。
先遣分队除了少数几名军官和那位年纪大得过份的老兵外,均不知台东特委的存在,更不清楚这份电文意味着什么。其实陈诚也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参谋长肖杨上校交给他个人的特殊任务,是随时响应台东特委召唤。台东特委负责人叫海浪,有趣的化名;联络人叫冷月,与十一局蝎子大队首任队长同名,太没新意。
毫无疑问,马上会有一场残酷的战斗。
“你们的事你们安排,我全力配合。”勾文瑞少校示意旁人退下,自己也退后两步,将位置让给司徒昂少校和佟国伟少校。
两位“红蜘蛛”中队长将是接下来战斗的指挥官,前者指挥从台东城内拉出来的多国籍蒙面雇佣兵,后者指挥包括勾文瑞在内的cb师南下先遣分队。当然,在勾文瑞的合理推测中,面涂迷彩油、假扮老兵随行的师政委木子理大校或是此行最高指挥官。
木子理的幕后身份,是zc二部办公室原主任、八司十一局局长许光祖。他没有参加战前协调会,此时正和士兵们一起检查装备,在军械检修方面他的确是老兵。
司徒昂少校对陈诚中尉说:“此电一出,之前与台东的所有联络方式全部作废,新的联络方式一会告诉你。你的任务是管好这部电台,一刻也不能分离。你死了或者跑了,任务失败。”
蒙面队走出一人,将一部15瓦便携电台交给陈诚。
“拜托了!”蒙面人说完,如辞别主公一般退回去。
我死了任务失败,这也太儿戏了,拍电影吗?陈诚认真地看着司徒昂,希望能听到备用方案之类的安排。
“我先出发。”司徒昂起身道:“我抵达指定坐标时,你们要在外围,尤其是南面布好防御,重点监视台东和空中之敌……天晴了,情况不太妙……要随时准备接应,若有敌来,坚决阻击。佟国伟为首,勾文瑞具体负责战术。陈诚跟我走,以台东特委名义下达的电文均以他转发为准,其余均可视为伪报,敌后工作纪律不用我重复。最后强调一点,任务结束前所有单位、个人原隶属关系暂时中止,本次行动施行单线三级指挥,北戴河-林指-台东特委。”
“是!”“是!”“是!”
“对了,具体说说侦察情况。”司徒昂道。
提起侦察,陈诚鼻子一酸,“昨晚862旅一、一部进城……城内发生不明交火……天亮前仍有约一营兵力驻在城外……收到台东急电撤回时,我陆航先头与台东防空发生激烈交火,个人判断,a军已接管部份防空。”
“你说城里有a军正规部队?”
“个人判断。”陈诚强调,“火力还是那些火力,但反应速度、组织能力强得不像叛军,一两个人肯定办不到,至少是联合特遣队级别的专业参谋组进驻。”
“预提军官教导队有那么强吗?好了,我知道了。”
司徒昂下去召集蒙面队,陈诚检查电台,发现这是一部普通的叛军制式电台,连插入式加密芯片的代工商铭文都没变:ts。好在密钥管理协议与我军制式电台通用,稍作调整即不存在通联问题。
(四)
坐在台东行营联指大厅主席台一号位的布莱肯特少将,正面临三个问题:
一、接管县警察局的游骑兵回报,“侍卫长”花定远在警察局地下车库出口遭数名警服男子伏击身亡。此外,游骑兵还找到失踪多日的警政署主秘兼台东县警察局长洪海洋,后者被人捆绑在附近住宅,据称是一名当地议员所为。暂无证据表明花定远之死与洪海洋有必然联系。
二、“参谋本部常务次长”兼“行都卫戍司令”石天生返回空特862城北大营,以“敌袭猛烈”为由,拒绝回城述职。
三、肖杨真的来了。
“一部雷达车被毁,七人阵亡,包括贵军一名中尉参谋、一名指挥军士。”说话的是岛军“参谋总长”巫天赐,“敌一架‘黑旋风’中弹坠海,未发现跳伞痕迹。只有肖杨敢用如此暴烈方式搞火力侦察,换别人早被林兰撤职查办。与其野蛮作风相比,他其实是很小心的人,贵军进驻台东的消息恐怕已传遍台北、花莲指挥大厅。接下来他会调动更多优势资源,不会贸然发动攻城。”
“倘若开战之初您就这么了解中国将领,而不仅限于某个……初出牛犊的野路子上校……”
面对海军陆战队少将冷嘲热讽,海军上将笑而不语。
布莱肯特少将感觉一拳打到棉花上,但不服输是他最大的优点,“我们目前可用于防守的兵力,算了吧,街上那所谓的后备932旅还不如只有仪仗作用的‘首钢民兵’。我只带来一个营,上将,担白讲,我眼下另有使命。”
“我尽量说服石天生。”巫天赐说。
“是一定。”布莱肯特放下小型会议室与大厅之间的百叶窗,貌似照顾了海军上将的面子,“守备台东当然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我相信您的能力。不是吗?仅凭几名心腹就控制住局势,赶走石天生,干掉花定远……难怪司令官特别提醒我,您是个有趣的人。”
巫天赐觉得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布莱肯特笑道:“洪海洋这人如何?”
巫天赐一时无法适应a军新同僚的跳跃性思维,“警察局……搞不定阵地战。
“我的情报顾问告诉我,台东警察机动队的表现比台北同行正常得多。街上不是还有一些没奶吃的独立后备连吗?洪海洋没参与兵变,不属于任何一派,又实际掌握当地民情,当地人是否……”
巫天赐忽然明白,莱布其海军上将为何偏要派这个毒舌来台东主持大局,他哪里只是毒舌。
“好建议。我立即以行营名义,命他署理台东县长兼民防指挥官,全面主持动员事务。战场上的事情,后备932旅没你想像那么脆弱,坚决击落敌机一事表明,他们所缺的只是正确指挥,我的新任副手、原航空特战指挥官会全方位配合雅各布上校及其参谋团队。再多给我两天时间,我相信宪兵、空特两系人马能认清形势,服从大局,当然,前提是我必须与统帅取得直接联系,获得正式授权。”
布莱肯特脸色舒缓道:“直接联系没问题。我也不愿跟联合特司那帮阴谋家打交道,但a国人重视规则,请您也给我、给莱布其司令官多点时间。司令官派我来,正是准备让那些阴谋家滚蛋,让真正的军人掌握战场。如你所说,肖杨来了,但不会马上兵临城下,除非他知道城内a军只有一个营——您不可能让他知道的,对吗?”
“你的‘另有使命’有需要我帮忙吗?”
“不必!您只需做好真正的军人该做的事。我了解到,您曾是第二代统帅身边唯一的原住民,您身上一定有他欣赏的优秀品质。请原谅我刚才种种不敬,海军上将阁下,相信在您和台东军民的鼎力支持下,雅各布上校会让他的老对手好好喝一壶。回见,将军。”
布莱肯特说走就走,带他的精干参谋组和一支游骑兵上山去了。没人知道他要干什么,也没人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