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曜蹙眉,加重了手上力道，将挣得同条脱水鱼似的长孙明死死摁住，他晓得长孙明向是闹腾的厉害，但现下这个时候还这般模样,他真是想将她丢进水里冷静冷静,平日打她的时候，都没这般激动,给她用点药倒像是要她命了。

他冷冷看一样一旁跪着的医女,医女们会意,一一躬身退下，书房便只剩了二人。

长孙曜并没有松开长孙明，掌中忽地现出一枚悬心指刀,冰凉的指刀压在长孙明伤了的右臂上,长孙明瞪大眼，起了一身小疙瘩。

“你既这么不想要，孤便如你所愿，砍了你的手。”长孙曜冷着眉眼，没有半分说笑的意思。

“我一定会杀了你的！”长孙明惨白着脸。

“就凭你？”长孙曜不掩言语中的嗤讽,指刀又抵一分,“求孤,孤便饶了你。”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是绝对不会求……”

长孙曜面无表情地执起指刀狠狠扎下。

长孙明猛地闭眼偏过脸去。

指刀在离长孙明胳膊分毫之处陡然停下。

长孙曜面色不豫,目光冰冷地落在长孙明惨白的侧脸，这般嘴硬，宁死也不松口求饶，这性子真是不讨人喜欢。

长孙明没感到削肉的痛苦，小心地睁开些眼,瞥向长孙曜。

长孙曜收起指刀的同时松开了长孙明。

长孙明小心翼翼地松了一口气，往罗汉床里挪了一挪，抬眸看向外头时，长孙曜冷冷睥她一眼，长孙明想冲出书房的心思便打消了，她这会真冲不出去。

长孙曜将长孙明落下的袖袍再次往上撩开，长孙明忽地又激动起来，一把推开长孙曜，将袖袍放下。

“你走！”长孙明警惕起来。

长孙曜沉着脸拽过她，撩起袖袍的同时，抬起黝黑的眼眸，冷冷乜她：“顾长明，孤只看伤，不会碰你，你若再闹，孤便真的杀了你。”

长孙明紧咬着唇，挣不动。

长孙曜垂眼看长孙明胳膊上的伤，杀长孙明时，他下了死令，墨何下了死手，长孙明胳膊上的伤口深长，不过于鵲阁来说，这只算小伤。

“就你那点破药，这点伤都治不好，现下还敢同孤嚷嚷。”长孙曜毫不留情，司空岁医术便是还可，药也无法同鵲阁相较，大周之内，无有同鵲阁相较医署。

他用力扣住挣扎的长孙明，伸手取药案上的药瓶，碰到药瓶那一瞬陡然清醒。

他定是被长孙明气糊涂了，才做出这等事来，长孙明只不过是一介低贱官妓之女，一个贱籍女子而已，他竟三番两次碰触她。

东宫上下伺候的内侍宫女无这等出身之人，长孙明还不如是顾婉那个疯女人的女儿，这般，起码还有长孙血脉，顾婉便是出身低贱，也远好过官妓玉凝儿。

他冷了眉眼松开长孙明的手，起身居高临下地睥着不情不愿的长孙明，掷下两把指刀的同时，冷声：“死在孤手里，或安分待着，孤说到做到。”

长孙明抬眼看他，极快又将视线移开。

长孙曜冷了声再道：“孤说过，若真不要东宫之物，就滚出东宫，殊离院平日吃穿用度皆为东宫所出，你现下有什么资格同孤说，不要东宫的东西。”

长孙明又不傻，她便是无府邸，也有皇子的份例用度：“胡说，我用的都是宫里的，我自己的份例，我……”

“宫里是宫里，东宫是东宫，东宫不收旁物，要用你自己的，滚出去用。”长孙曜冷声打断她，他睥着长孙明，再道，“是你说伤好了再打，给孤安分点把伤治好。有本事就别让孤打死你。”

说罢，他冷声唤鵲阁医女入内，医女们小心翼翼地上前行礼，用近乎哀求的眼神求长孙明躺下。

长孙明紧抿着唇，许久后，偏头不情不愿地躺下，医女们这方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撩开长孙明的袖袍，重新清理伤口上药。

医女敷上药那一瞬，长孙明疼得打颤，面色惨白难看，眉间紧蹙起。

长孙曜冷冷看向敷药的医女，医女后背发凉：“奴婢并没有重了手脚。”

另一名医女赶紧伏地解释：“太子殿下恕罪，是因五殿下的伤反复伤了多次，伤口感染的厉害，不及时处理，恐落下病根，这方才多用了两味药，这药只刚上的时候疼些，等过一二时辰便好了。”

长孙曜眸色微变，反复伤了多次，他偏了眼眸，道：“几日能好。”

医女忙答：“大抵七日便可恢复。”

长孙曜嗯一声，看长孙明死咬着呀不吭声，唤陈炎将长孙明的宫女唤过来。

顾奈奈记着陈炎的话，规规矩矩地同长孙曜行了礼，旋即冲到罗汉床前，将一旁的薄衾盖住长孙明，又自腰间糖袋取了颗玫瑰粽子糖喂给长孙明。

不管她再怎么讨厌东宫的人，可能治好她的殿下，那便先不讨厌了，治完了再讨厌。

长孙明眉间略缓一些，咬着糖不吭声。

长孙曜看一眼陈炎。

顾奈奈手中糖袋忽地被抽走。

陈炎看罢，禀告：“回太子殿下，只是玫瑰粽子糖。”

长孙曜瞥一眼糖袋子里掺着玫瑰花瓣的粽子糖，面色一时奇怪，好一会儿后复又看陈炎一眼，陈炎将糖袋还与顾奈奈。

长孙明同顾奈奈回到殊离院，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烧塌了的殿，东宫大，长孙曜大抵是真看不上殊离院这么个小破院子，烧便烧了。

顾奈奈傻愣愣地站着，好半天才低低道：“殿下，怎、怎么办啊？我们去哪啊？”

长孙明垂着右臂，径直到了院中的石案石椅前坐下，现下夜已经深了，她无法带着顾奈奈出宫去：“明日我们出宫，去裴家住，今夜就忍忍。”

总比留在东宫受气的好，至于娘那，她便说是，查户部的案子不方便回，暂住裴家。

顾奈奈到长孙明身旁坐下，又自糖袋里摸出一颗玫瑰粽子糖喂给长孙明，这玫瑰粽子糖还是上回李翊送给长孙明的，她是不怕冻不怕苦的，可她家殿下身体现下又不好，怎能在这冻一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