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一连好些天,云清衡都一直病着,从高烧到低烧,再到好得七七八八,都是颜以方一碗碗的药亲手给他喂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亲力亲为。
四五天的工夫,云清衡的烧退干净了,但是身体还是不大好,毕竟先前才刚遭受过那样的重创。
这些天,颜以方觉得,他在做的事——跟个大夫没有什么区别。
很难说那是怎样一种感觉,总之,在那晚过后,颜以方在看到云清衡的时候就会很尴尬。
他也不知道他在尴尬个什么劲,反正,只要看到他的脸,还有他身上的那些痕迹,就会下意识的耳根发红。
他可能还没有那么快就接受两人之间这个关系的转变,尽管那夜到后来变得发疯的是他自己。
他不主动提,云清衡便也一直忍着。
但到了第五天的时候,云清衡终于忍不住了。
云清衡按下了颜以方递过去的那碗药,他问颜以方:“我们现在这算是什么关系?”
颜以方:“……”
他没想到云清衡会这么直接的问他。说真的,他真的没有想好。师徒吗?早八百年前就不是了。主仆吗?哪里还舍得让他做仆人。情……情人吗?也,也不是不……
半刻的思忖,半刻的沉默。
半刻过后,云清衡突然道:“我知道了。”
颜以方:“?”
你知道什么了?我还什么都来不及说呢。
但当他看到云清衡脸上一刻的黯然后,他便明白了云清衡在想什么。
你的沉默给了他错误的暗示。
那一刻,他想要张口告诉这个人: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想要你做我的——
“舅舅,我该喝药了。”云清衡突然又叫了一声舅舅,继而接过了颜以方手中的药碗,不再让颜以方喂他。
一声舅舅,让颜以方浑身一个激灵。
他听出来了,因为那刻的沉默,因为这些日子以来的沉默,因为你从来没有给过他肯定的答复,从来没有给过他一丝安心的感觉,所以,他想要拉开同你之间的距离了。
这些日子以来,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犹豫,在害怕,在无法适应两人关系的转变的。
他虽然从来没有说,但是他的害怕从来不比你少,所以,在你一有退出的念头后,他便马上识相的离开了,他不想给你造成任何一点的困扰。
心头升腾起微微袅袅的酸涩,颜以方忽而伸手,接住了云清衡喝完的药碗,他开口,因为不适应,还有些结巴:“清,清衡,碗给我吧。”
云清衡想从称呼上就同你之间拉开距离,那你自然第一步就要从称呼上体现你的决心。
话一出口,言语中的生涩让颜以方霎时意识到了一件事——重逢以来,他甚至都没有真正叫过这人的名字,每次不是喂,就是你的,连个正式的称呼都没有给过他,就好像,他就是一个名字都不配有的,可以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真正的奴隶一般。
如今这一句话是那样重要,他象征了颜以方想要改变的决心,所以,一开口,颜以方叫得那样正式。
忽然,坐在床上的云清衡噗嗤一声笑了。
那笑让颜以方登时就有些破功。
又闻这人道:“舅舅干嘛要这么叫我?清衡是我成年后长老们随大流给我起的字,在修仙界就跟乡野间的狗蛋翠花一样多见,没点水准,我一点儿也不喜欢。”
颜以方登时有些无措:“那,那我该叫你——安安?”
叫完那两个字,颜以方紧张得手心的汗都冒出来了,叫他师父的小名吗?多,多腻味啊,这是他可以叫的吗?
“舅舅要觉得不习惯,也可以叫我的大名。”
“大名?”这人怎么这么多名字?果然就是天生的讲究人。
云清衡望着他,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熠熠光辉,他说:“至理,这是我八岁那年您给我起的名字,可您跟娘亲从来没有叫过我这个名字,我想听您这样叫我。”
颜以方:“至理是吗?哪个至,哪个理?”
“至,到达,理,真理。”
至理。光听名字就知道他舅舅对他寄予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