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暖洋洋妇科医院。护理站。
陈茉莉与郑点点在工作。黄医生走进来。
陈茉莉:“黄医生,昨天你休假,你的同学洪主任来找你,没见着,遗憾得都快哭了。”
黄医生狐疑地:“不可能吧?洪老景来找我干什么?还遗憾?还快哭了?不会猫哭老鼠、哦说错了说错了——不会是老鼠哭猫吧?”
郑点点:“你们两个,到底谁是耗子谁是猫?就凭你对同学这种态度,你的这个老鼠,肯定不会是好老鼠,估计那只猫啊,也不会是什么好猫!”
陈茉莉:“我哪知道那个猫找你干嘛?不过,你的猫同学可比你强悍多了,人家都当了科主任,还兼着好几家县医院的医务总监。开着宝马戴着江诗丹顿,金利来西装花花公子皮鞋,后面还跟着一个女学生当秘书!”
黄医生:“我还不知道他什么底细?那什么什么总监,都是用来骗骗文学女青年的,就连他们家住的小区,找不到个像人的来当业主委员会副主任,他也捡过来当了,还当得有滋有味!”
郑点点:“这个人他三头六臂啊?要是没有长三个脑袋六只胳膊,兼了这么多头衔,搞得跟领导一样,他忙得过来吗他?”
陈茉莉:“照我看,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都能够当主任当总监,没有三七四六,出去怎么混?他肯定有特异功能!不是有句话吗,小腿细细,身怀绝技——”
黄医生:“你算说对了一半,我这同学洪老景,特异功能倒是没有,绝技却有一招,就是会找老婆,他有今天,全是沾了老婆的光。我们福州人经常爱说‘老婆找得对,胜过吃补药’,这个便宜让他捡到了。”
陈茉莉:“哦,我明白了,黄医生你是‘恨不当年未娶时’,当初下手太慢,如今悔之晚矣——”
郑点点:“黄医生,我看你,羡慕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耶!”
黄医生:“你们都是瞎胡乱扯!老话都说了,未生人,先生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羡慕他?那我真是没病找火罐拔,我还过不过日子了!”
郑点点:“黄医生,听你这意思,你跟你这位贵同学,好像当年结下的梁子很深哎,是不是因为什么争风吃醋爱恨情仇之类?”
黄医生:“当年倒是没有什么过结,不瞒你说,我们当年还是上下铺的室友,关系好得如胶似漆——”
陈茉莉:“哎哎哎!如胶似漆?不对啊黄医生,你们不会是同志吧?”
林主任经过旁边:“哎,陈茉莉,你最近很前卫啊,都知道同志了!”
陈茉莉:“主任,我不是同志,黄医生才是同志呢?”
林主任端详着黄医生:“黄医生在国外呆了几年,近墨者黑,我看有可能——”
黄医生:“嗨,主任您怎么能听陈茉莉胡扯呢!我们虽然同学关系好,可是人家后来发达了,俺们当然就要分道扬镳嘛。”
林主任离去:“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郑点点:“要是有发达的朋友多好,最好再多几个。比方我想要一部法拉利跑车,第二天,他就啪地把车钥匙扔在我面前,说‘妹子你先开着玩几天吧!’我又想去澳洲的大堡礁度度假,另外一个大款哥们,转天就甩一张旅行支票给我,说‘妹妹你去潇洒去吧,’那有多爽——”
黄医生:“你说的这种好事,只有大款老爹,或者大款老公,才做得到!再大款的朋友,就算背后不开一枪,想要法拉利,想要旅行支票,你还是歇歇吧,门都找不着!”
陈茉莉:“对啊,有好多大款,还是顶级吝啬鬼呢!鼻屎当盐吃,算盘可以打到第二十一档,牙缝里抠出血来,摔倒了还要再抓一把泥土——”
黄医生:“所以啊,人要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老话都说了,‘做官朋友,改嫁老婆’,都是不能交往的,发了财的朋友也是一样,惹不起我还躲得起。”
陈茉莉:“不过,你那个来哭你这个耗子的猫同学,看样子倒挺阔气,一直说要请我们吃饭!”
黄医生:“我这同学就有这爱好,三天两头就要请女孩子吃饭——我就没怎么见他请过我!”
郑点点:“昨天他来的时候,见人就分烟,老沈杨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一会儿一会儿就往他跟前凑,没多大功夫,夹得满耳后都是中华烟。”
老沈杨走进来。
老沈杨严肃地:“请不要在背后随便议论一个老同志,以免伤害老同志的自尊——你们又说我什么坏话了?”
黄医生:“她们俩说你昨天,骗了我同学好多香烟——”
老沈杨:“俗了!俗了!你那个同学款那么大,抽他几根烟,你咋就心疼了?你真是小样!”
陈茉莉:“我发现他头顶上油光锃亮,有一只苍蝇想停靠上去歇歇脚,结果滑了一跤,当场就摔得晕过去了。”
郑点点:“哎呦呦,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黄医生,你混得也太寒碜了点。”
黄医生:“嗨,当年他穿的半吊子西装,还是地摊上淘的,三十块钱,穿在身上,就跟老沈杨的工作服差不多!”
老沈杨:“你可别小看人!就俺这工作服,俺天天用熨斗熨它三遍,每周还要送到干洗店干洗一回呢!”
黄医生:“我这个同学还是天下第一懒惰,他经常把脏衣服泡在水盆里,一泡就泡了半个月。有一次老师对他说,衣服泡久了会发臭!你们猜他怎么回答?他很认真地说:不会的,因为我每天都换水!”
郑点点:“呀!那他都可以,列进懒虫吉尼斯世界纪录呢!”
老沈杨:“可你至今还只是小不啦叽的医生,跟你的同学比一比,黄医生,你更应该觉得惭愧呀!”
郑点点:“老沈杨,你明知道人家秃头了,偏还要掀人家帽子——不过我就纳闷了,同样是从一个学校毕业出来的俩同学,做人的差距,就怎么就这么大涅?”
黄医生:“这你们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那个老同学,人家是吃老婆饭的,她太太的家族,跟广东的那个黄光裕都有比,年年都上胡润富豪榜,今年排名是全球第五千三百八十六位——”
陈茉莉:“当科主任,当医务总监,这是专业成就,跟财富有什么关系!你不要使障眼法,搞乾坤大挪移,转移斗争大方向——”
黄医生:“怎么就跟钞票没有关系!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们福州的东百商城,就有他们家一半的股份,别说栽培这样一个傻女婿,就是十个,也照样当科主任。”
郑点点:“那个黄光裕,就是国美电器的老板吧?他不是早进牢房去了?”
黄医生:“人是进去了,可是资产没有进去啊,资产还是资产嘛!去年我同学他太太家族的资产排名,还只是福州市的第十二位,今年,正好排名在前面的老板栽了两个,所以他们家,就递补进入前十名了。”
陈茉莉:“看你这样,好像很不服气!他们家钱多,那是生意门槛经。他自己的学术成就,那可是真刀真枪,跟做生意扯得上吗?”
黄医生:“学术成就?陈茉莉,你傻啊!如今这种年头,教授摇唇鼓舌四处赚钱,越来越像老板,老板现身讲坛著书立说,越来越像教授。你还信这个!”
老沈杨:“那你这位大款同学的家产,跟原先住在我们医院的刘总她们家,有不有得比划?”
黄医生:“这我哪里晓得?就是税务局,恐怕也搞不清楚。我只晓得我们上学的时候,有一天,教授问他,某一种药每次口服剂量是多少,他回答‘5克’,一分钟后,他发现自己答错了,应该是5毫克,就急忙站起来说,‘报告教授,不好意思,可不可以让我纠正一下’教授看了一下表,然后说,‘不必了,由于服用过量的药物,病人已经不幸在30秒钟以前去世了’!”
郑点点:“这意思是说,你们这个同学念书的时候,是个糊涂蛋呀!”
陈茉莉:“黄医生,我看你是肚子里的醋坛子打翻了,酸的不得了,所以故意编段子,诋毁你的同学。”
黄医生:“我这个同学,就是如此这般的专业水平,可是人家还没有毕业,就被省里一家三甲医院录用了,所以这么跟你们说吧,有钱不但能使鬼推磨,有钱还能让磨推鬼呢!”
陈茉莉:“黄医生,那你在学校的时候,学习怎么样?会不会跟你的猫同学,大哥不笑二哥?”
老沈杨:“像黄医生这样,脑子里灌了浆糊,我估计啊,他肯定是乌鸦停在猪背上,谁也不嫌谁黑!”
黄医生:“切!我黄某人,当年可是全校大名鼎鼎的高材生!不过,我们读书的时候,学校里,好笑的事情那可太多了。”
郑点点:“你再讲一两个段子我们听听吧,说说你们这些大傻二傻们怎么出洋相,怎么丢人现眼的。”
黄医生的电话响起来。他掏出手机接听,很恭敬地:“啊,是洪主任啊,洪主任好洪主任好——我马上下来马上下来——”接着电话急奔而出。
陈茉莉:“你们看看,刚才他在背后损人家,损得一塌糊涂,现在一接人家的电话,瞧,骨头都没了——”
二.
暖洋洋妇科医院。护理站。
护士长陈茉莉,护士郑点点与护工老沈杨正在说话。
陈茉莉:“你们看黄医生刚才的表现,就是典型的‘前倨而后恭’——”
老沈杨:“看不出来啊陈茉莉,自从你当了护士长,学问也跟着长进了嘿!人都说官升脾气长,你还不错,官升了,脾气没长,学问长了。要是每个官儿都像你这样,那早就和谐社会了——不过护士长,你还是得给说道说道,这句话究竟啥意思?”
郑点点:“老沈杨,你知道狗熊是怎么死的吗——笨死的!前倨而后恭,这句话就是说,前面是锯子,后面是弓箭!先拿电锯锯啊锯啊锯,锯到差不多了,然后就开始大举进攻,弓箭斧头,锤子剪刀布,老虎杠子鸡,三下五除以二,咔嚓,就把那傻帽灭掉了!ok?”
老沈杨:“是这样啊?看来我真有点笨,不过我还是没弄懂——刚才黄医生他两手空空,既没有拿锯子,也没有背弓箭,他拿什么进攻?他要像塔利班那样,做人弹吗——你可不能蒙我这样没读书的人!”
陈茉莉:“你两个咋回事啊!你一鎯头,她一棒子,各吹各的号,各唱各的调,牛头不对马嘴,都像冯巩那样,两个冯不着调!”
郑点点:“我错了吗?护士长,陈茉莉,我今天才知道,老沈杨吹捧你两句,你就六亲不认了!苍天啊,大地啊——”
陈茉莉:“我是说,刚才黄医生在我们面前,装得跟圣人一样,拼命诋毁他的同学洪主任,可是一听到他同学的声音,立刻就矮了三分——”
老沈杨自顾思索,然后恍然大悟地:“哦——明白了明白了,黄医生刚才,前头牛皮哄哄,拿同学开涮,像个二大爷似的,一到后面玩真的,他就草鸡了,变成三孙子了!”
郑点点:“老沈杨他其实啥都明白,可是尽在这儿装傻充愣,假装二百五!”
黄医生与林主任先后走进来。
老沈杨:“黄医生,你刚才屁颠屁颠赶着去干嘛,是去救火呢还是去抢银行?”
林主任:“对啊,我跟在后面,看你火急火燎的,还以为你内急呢!”
郑点点:“哪有那么恐怖,人家黄医生是去和他的大腕同学见见面、叙叙旧去。”
林主任:“你的那个主任同学,我知道他,是个医学界的后起之秀,前途无量啊。”
陈茉莉:“看看,主任都夸奖你同学,就你不服——说说,你同学又找你干嘛?”
黄医生:“黄鼠狼上门来给鸡拜年,能有什么好事?”
陈茉莉:“那当然不会有好事。不过,要是黄鼠狼给黄鼠狼拜年呢?”
老沈杨:“这还不简单!就是狗咬狗,一嘴毛呗!”
黄医生:“我同学请我帮他写一篇医学论文——吃好喝好的时候,都不知道带上我,这种难缠的事就想到我了!我窝囊不窝囊?”
郑点点:“帮他写论文,有没有好处费?有的话,你还能捞一把!”
老沈杨:“要我说啊,黄医生,你真是熊小弟叫门,熊到家了!这种同学有什么好交往的,一脚踹了他远远的去!你们福州人不是经常爱讲‘鸡屎落地三寸气吗’?像这样的半吊子同学,你早就该黄河里杀羊,刀割水洗,一刀两断!”
林主任狐疑地:“不可能吧,人家洪主任事业有成著作等身,还用得着你来做枪手?”
黄医生:“嗨,他什么著作等身!实话告诉你们,从我们同学开始,他的论文都是我给代劳的——当然了,在学校那几年,我的伙食费基本上都有人给开销,每个礼拜,还要到校外的小酒馆里坐坐,撮他几瓶啤酒!”
林主任:“你们给他拿一支体温计来,看看黄医生是不是发烧了——”
郑点点:“那你还装什么清高,还委屈得跟窦娥似的——指不定肚子里有多爽呢!有甜头的买卖谁不干,没听说过狗见了肉包子回头就跑的!”
老沈杨:“黄医生,你是干手指头蘸盐,能耐大。帮人家写写文章,就可以骗吃骗喝骗肉包子。”
林主任:“黄医生,我要严肃地提醒你,不能搞学术欺诈,学术问题绝不容许造假!”手机响起,林主任接听,出门。
黄医生:“对,主任说得对,现在正在处理学术不端,我要大义凛然,坚决带头抵制论文造假——”
老沈杨:“嘿!肥猪拱门,你还以为是狗爪子挠的!送上门的好处你不要,黄医生你可真是高风亮节——俺就不信你是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