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候诊大厅。

陈茉莉正在值班。

黄医生哼着小曲，喜滋滋地走过来。

陈茉莉：“黄医生，摇头晃脑的，咋这么个傻样子，是入赘到哪个豪门去了？”

黄医生：“陈茉莉，你猜猜看，什么东西有两个脑袋，六条腿，一根尾巴？”

陈茉莉想了想：“嗯——是什么怪物呢？对了，就是你嘛！你一觉睡醒，就变成两个脑袋六条腿，再拖一根尾巴！”

黄医生：“你就是把两个脑袋都想扁了，也想不出来，告诉你吧，是：骑在驴背上的一个人！”

陈茉莉：“这样啊？不过，依我看，这个骑在驴背上的人就是你！也只有你这种弱智的人，才会问这么弱智的问题——还是说说，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林主任走过来。

黄医生：“我昨天晚上，跑到一家眼镜店踢馆去了，真是好笑啊——”

林主任：“黄医生你有没有搞错，跑眼镜店去踢馆？这我也敢。你应该到哪个武术院去踢馆才对！”

黄医生：“我不是刚刚配了眼镜吗，可是新的镜架太紧，夹得我两边太阳穴疼得要命。我就到眼镜店去，让服务员帮我把镜架调松一点。”

陈茉莉：“现在的服务员，不是小爷爷，就是小姑奶奶，他会帮你调？就算帮你调了，肯定还得收费！”

黄医生：“你错了，那家眼镜店服务态度特别好，服务员二话不说，立马就帮我把镜架调整好了，然后还问我，先生，还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陈茉莉：“模范不模范，从西往东看，这家眼镜店，可是你家开？”

黄医生：“虽然我的镜架调整好了，可是我两边太阳穴还在疼，我就说，由于你们的责任，还需要请你帮我按摩一下太阳穴——”

林主任：“你倒是会猴子顺杆爬。不用说，肯定被人家轰出来！”

黄医生：“什么话！人家真想给我揉呢。那个经理亲自走过来，笑吟吟地说，先生，小姑娘手上力道不够，这样吧，我来给你揉揉——”

林主任：“大概是个美女经理，黄医生，你又到处沾花惹草了！”

黄医生：“哪有什么女经理！是个彪形大汉！彪形大汉经理说，先生，我以前当过拳击运动员，手头可能会重一点，您多多包涵——吓得我赶紧抱头鼠窜。你们说好玩不好玩？”

老沈杨拿着一张通知，急匆匆从旁边走过。

陈茉莉：“老沈杨，你拿的这是什么？”

老沈杨掏出：“紧急通知——别烦我，我今天忙得很——”

黄医生：“嘿，抖起来了，人模人样的！”

老沈杨：“我不人模人样能行吗？事关重大，人命关天——哎，好像也没有那么夸张——”

林主任：“老沈杨，我最近心脏不好，你别搞得这样紧张兮兮——”

老沈杨：“是这样的主任，最近我们接到很多投诉，员工意见纷纷，说常常吃不上饭，都闹着要到院长办公室去上访！”

陈茉莉：“对对对，我们迟去一步，什么饭菜都没了，我都饿了好几次呢！”

林主任：“我也要给你们食堂上访上访，为什么病人、还有病人家属，不去大食堂吃，都跑到员工小食堂来挤？”

老沈杨：“小食堂专门为员工服务的，饭菜好味道香，大食堂是对外的，当然这个这个——”

黄医生：“你们对大食堂少克扣一点，油水少刮一点，病人就不会都挤到小食堂来了！”

老沈杨打开通知：“我们科长叫我想办法，我就拟了一则告示，你们听听：经研究决定，本食堂专卖员工，考虑到实际情况，也卖病人，但要先卖员工，卖完员工，再卖病人，卖完为止——”

陈茉莉：“老沈杨，你们到底是食堂呢，还是人贩子公司？”

老沈杨突然很惊异地止步：“哎，这不是甜甜吗？”

甜甜微笑着走进来。

陈茉莉：“主任您看看，人贩子公司业务来了，开始拐卖少女了！”

甜甜：“主任好，黄医生好，老沈杨好，这位护士长姐姐好——”

林主任：“甜甜，你回来啦？哎呀呀，越来越如花似玉啦——”

黄医生：“甜甜，出去捞世界，转了一圈，发大了，今天是衣锦还乡吧！”

老沈杨：“甜甜，你发了财回来，就这么空着两手，都没有带些什么礼物？我是不要紧的，主任这里，你都不用意思意思？”

林主任：“礼物嘛，这个这个——既然甜甜有这份心，我也不跟她客气了——在哪里啊，我看看——”

甜甜作欲哭状：“主任——一言难尽哪——”

老沈杨与陈茉莉走到一边。

老沈杨：“护士长，你不认识她吧，原来是我们这里的护士长，去年远走高飞，发大财去了——”

陈茉莉狐疑地：“就这样子，像发了财吗？我看跟逃难回来的差不多！”

2.诊室。

林主任与黄医生正在工作。

郑点点陪着甜甜走进来。

郑点点：“主任，甜甜专门看您来了——”

林主任：“快请坐快请坐——”

黄医生殷勤地倒水端座：“甜甜载誉归来，我们这间诊室，今天蓬荜生辉——你也真是，不先通知一声，我好挂挂彩旗放放鞭炮——”

甜甜：“黄医生别这么客气，不好意思的，真拿我当客人了。”

郑点点：“甜甜你忘了我们医院的传说吗：小黄哥的客气，往往就是不怀好意。你可要小心。”

林主任：“甜甜啊，出去闯荡了一年，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你还舍得回来，赤子之心太让我感动了！”

黄医生：“人家甜甜载誉归来，肯定是打算反哺故乡，要回来投资办企业什么的！”

甜甜：“主任，外面的世界是很精彩，可是，外面的世界，它它它还、很无奈——”

黄医生：“主任，我看甜甜出去历练了一番，成熟了很多，您瞧她说话，多沉稳，不愧见过大世面，像个做大事业的女强人。”

郑点点：“哎，我说黄医生，甜甜好不容易回来，你这样夹枪带棒的，左一刀右一棍，很不诚恳！”

甜甜：“没关系的郑点点，我们医院还有个传说：小黄哥的夸奖，往往就是心怀不满。我早习惯了。”

黄医生：“原来我们医院里，还有这么多，关于黄哥哥我的传说！”

林主任：“还是出去走走好啊，像我这样，天天耗在医院里，都快成傻老太了。甜甜，你快给我们讲讲外面的见闻，让我也开开眼界——”

甜甜：“是这样的主任，这一年多，我到过北京，到过上海，到过广州——”

黄医生：“这些都是国际大都市，机会很多，就是房价太贵——”

甜甜：“在那些地方，我要是有能力考虑到房价了，我还回来干嘛？黄医生我跟你说，在北京人眼里，外地人都是下级。在上海人眼里，外地人都是乡下佬。在广州人眼里，外地人都是北方人。所以我就、我就、打道回府了。”

林主任：“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怎么生活怎么适应，怎么适应怎么来嘛——”

黄医生：“主任，也不一定都能适应，人家也说，一样米还能养出百样人呢。”

甜甜：“主任说的对极了，我这一年走遍大江南北，一个一个地方的人啊，还真是各有各的德性。您就说吧，假如外星人降落到中国，北京人呢，是先看他级别，再看他党派。上海人呢，立刻就办展览，把钞票赚足了。广东人又不一样，广东人先把外星人洗洗干净，然后决定怎么吃了他——”

黄医生：“精辟，太精辟了！没有相当深刻的思想，能说出这么精辟的语言吗？”

林主任：“你还别说，北京人见的官太多，上海人脑子精明会做生意。广东人最喜欢吃怪东西了，听说凡是四条腿的，除了板凳不吃，什么都敢吃——”

郑点点：“那这个外星人，要是降落在东北啊四川啊，那里的人会怎么对待他？”

甜甜：“反正都各具地方特色啦：东北人教他演小品唱二人转。四川人马上培养他学习麻将以备三缺一。温州人请他吃饭合伙做星球生意。河南人立马复制几个卖向全世界——”

黄医生：“我知道了，山东人把他作为礼品送给国家部委，陕西人找个荒凉的地方先埋起来，河北人立即请示党中央该怎么办，山西人将他送到砖场矿井去做苦工——”

郑点点：“这回可热闹了，全国各地总动员，热烈欢迎外星人——”

甜甜：“云南人呢，是看当老公好还是当女婿好。至于内蒙人嘛，他们赶紧制定了接待方案，每顿饭都一杯一口灌翻为止——”

林主任：“这么说，甜甜，这一年，从内蒙古到温州，从云南到东北，祖国的大好河山，处处都留下你的足迹了？”

甜甜怯怯地：“主任啊，跟您说实话——我、我这次，历尽千辛万苦，才逃脱了魔掌，所以、所以，就想回来上班——”

林主任惊异地：“啊，我的祖奶奶呀，你你你，你真被人贩子拐卖啦？”

甜甜：“——求您跟院领导说说，我一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哦不不，是重新做个好护士长——”

二.

1.护理站。

郑点点正在值班。甜甜走过来。

郑点点：“甜甜，你回来上班的事，进展怎么样了？”

甜甜：“主任说，正在帮我做工作，好像，阻力还不小呢——”

郑点点：“你给院长‘意思意思’了吗？舍不了孩子打不了狼，舍不得红包啥事都免谈，亏你还在江湖上混过，连这些行情都没搞懂！”

甜甜：“郑点点，我发现你也与时俱进了，现在比我还俗！院长都说了，像我这样的优秀员工归队，本来应该加薪三级以示鼓励，可是嘛——”

老沈杨走过来。

郑点点：“俗话说，‘官’字两个口，官大嘴大。院长这是讲官话打哈哈，没想到，你还真拿你自己，当个优秀员工了嘿！”

甜甜：“我要是没有误入歧途，我就优秀员工又怎么的？所以啊，一失足成千古恨，郑点点，你一定要引我为戒，悬崖勒马——”

老沈杨：“郑点点啊，甜甜的话，真是语重心长哪。我们老家人讲话，坏孩子更要细心带，像你这样大脑缺钙的小阿妹，一不小心，就会走上邪路，多提醒提醒，没有坏处。”

郑点点：“老沈杨你什么意思？谁坏孩子了？是她失足又不是我失足，懒得跟你费唾沫——甜甜你说说，阻力在哪里？”

甜甜：“阻力就是陈茉莉！陈茉莉怕我回来，抢了她护士长的乌纱帽。听说她到院领导面前，极尽造谣污蔑之能事，好像还写了匿名信呢！”

郑点点：“写匿名信最可恨了，这年头，凡是干正事的就没有写匿名信的，凡是写匿名信的就没有干正事的——不过，陈茉莉她绝对不是这号人！”

老沈杨：“人心难测啊，我就发现陈茉莉这几天，有事没事的，尽往院长办公室那边跑。不过，将心比心，一个坑只能一个萝卜，你这棵萝卜要挤进来，她那棵萝卜，该往哪里扔？”

甜甜：“我又没说要当护士长！护士长还是让她当，我当副护士长。她领导我，我领导郑点点。”

老沈杨：“郑点点你真可怜，谁都是老大，是这个——”伸大拇指，又换小拇指：“就你是这个，老幺，横竖都要被领导——”

郑点点不无妒意地：“一个人一个命。千年的媳妇熬成婆，有朝一日，我要是也当了这个——”也伸大拇指：“我就要大开杀戒，刀下不留人——”

甜甜：“郑点点，别这样恶狠狠的——要不这样，干脆我好人做到底，常务副护士长让你来当，我当第二副护士长，这样大家都没意见了！”

老沈杨：“甜甜你这主意不错，我老家那个县，还是贫困县，都有十一个副县长，从第一副县长排到第十一副县长，还有个县长助理——对了，能不能这样，帮我也安排一个、副护士长助理？我就给郑点点当助理好了！”

郑点点：“别把我扯进来，她们两个掐架，没我什么事，我还是当我的小护士——”低声对老沈杨：“看起来，人是要凶恶一点哦，你瞧，我一来横的，她们就都投降了！”

老沈杨：“老话早就说了，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郑点点你放心，有我这个副护士长助理，帮你保驾护航！”

郑点点：“就凭你？哈哈，你快一边歇着去吧——”

陈茉莉走过来。

陈茉莉欣喜地：“嘿，甜甜，你的事解决没有？最好你快点来上班，我们三个姐妹一块，开开心心说说笑笑，多好！”

甜甜：“真要这样就好了，我一定在你的领导下，认真工作，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兢兢业业——”

陈茉莉摆出领导的架势，矜持地：“这个、这个，大家一起努力，一起努力——”

老沈杨：“我看快拉倒吧！你们三个要是凑在一起，三个女人一台戏，只怕我们这妇产科医院，得改成疯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