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的这段时间，邵杨反而清闲了很多。

话虽这么说，但这也是和之前的忙碌对比得出的，要真论起来，他还是做了不少事情。

一件件说吧。

首先是丹那边，邵杨和他定期交换了情报，丹整理出了所有经手考核的教员名单，并在隐蔽的情况下进行了一些试探。虽然暂时没发现什么疑点，但两人相信，只要耐心调查，内应总会露出马脚。

除此之外，邵杨还向丹请教了些格斗方面的技巧，（“学长，要怎么样才能把别人一招掀翻啊。”）

丹很乐意教他，不过在邵杨掌握了要领后，他委婉地提出了意见：“学弟，调查员并非样样都要精通，调查员团队中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你不是很擅长使用法术吗？不必过于追求格斗技巧。”

“可是学长，法师不都该把力量点满的吗？呃…我是说，如果在实战中没有一定自保能力，还没来得及施法就被制住了也不好吧？”

“那我直说了吧，学弟，你的身体素质跟不上，如果一定要练，我建议你先从锻炼身体开始。你的体质，力量，速度都是普通人的水准，但如果只是普通水准，远远不够。”

邵杨高中时就在父母的要求下养成了锻炼的习惯，来密大读书后又因为他的食欲莫名变大，为了避免发胖他特意加大了运动量，虽然没有如他想象中练出健美的肌肉线条，但身体明显结实了不少。被丹这么一说，邵杨默默延长了锻练的时间，也加大了运动的强度。比如每天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仰卧起坐，跑个十公里什么的——咳咳，倒也没到这种秃头的程度，只是在精疲力尽，汗流浃背的时候，邵杨偶尔会羡慕起查理和丹来。因为他们是神话生物，不用怎么拼命锻炼就有凌驾于人类之上的身体素质。

当然，邵杨也没有完全依赖丹的调查，他从老师和图书馆零散了解了一些有关教团的知识，老师们大都亲历过阿卡姆女巫剿灭战，对于教团的重临多少有些担忧，因此也乐意解答邵杨的问题。不过，他们往往都是点到为止，不愿透露更多。

最让邵杨烦恼的是，他一直都没能再见到詹森学长，他曾几次以探望同为特殊入学的前辈的名义前往医院，却得知詹森正在接受新阶段的治疗，不方便见人。这让他都有些担心詹森的安全了，不过邵杨转念一想，詹森一个人在圣玛丽潜伏了七年之久，也没人发现端倪，那么自己的担心应该是多余的，但另一方面——

（换个角度想，七年了，密大也没人发现詹森的问题，那么…应该也有不少二五仔没被发现吧…）

为了避免别人起疑，邵杨也不方便过于频繁地打探詹森的消息，这让他郁闷了一阵子，见他这样戴尔教授还特意把他找过去谈话，说什么不用担心再出现像詹森那样的情况，学校这次做好了充分的安全措施，不会再让教团伤害学生云云。

虽说邵杨倒没怎么担心与教团碰上，但他也明白教授的好心，对此表示了感谢，也许是他的心不在焉被看出来了吧，教授以为他的心情低落是有别的原因——

“邵杨，你是不是担心期末考试？不必担心，我问过各位老师了，他们都说你的表现很好。只要正常发挥，相信你会有个不错的分数。”

说到期末考试，即便是密大克系的学生也不能免俗，随着课程陆续结课，进入了漫长的考试周。虽然不用上课，但大家的情绪似乎更焦灼了。

邵杨时不时会看见约书亚沃特雷和安妮毕夏普在哈尔西广场的树下，一人拿着一本笔记，大概是在互相背诵。去图书馆时，除了经常在看书的格蕾，他还会碰上平时不怎么能见到的同学，比如乐佩德比和爱丽丝马什，她们总是在书架前徘徊，一脸紧张地查阅可能会有用的书籍。图书馆的自习室里，则可以见到菲利普斯，德雷斯，史密斯的男生三人组，一脸沉郁地在讨论着什么。回到寝室后，查理也在苦恼地摊开厚厚的《怪物之锤》，嘴里念念有词地背着。

就连哈维沃尔特先生都主动给他放了假，听到暂时不用来当助手时，邵杨心里一跳，还以为自己是被辞退了。

“先生，是我的工作有什么失误吗？”

“不，邵杨，你完成得都很出色。”

“那就是薪水的问题？先生，这个好说的！”

“不，你的工作质量已经超出你的薪水了，我该给你加薪的。”

“先生，那为什么…我还可以继续工作的。”

“邵杨同学，你已经把今年的档案都整理完了，可以休息了，况且，你们要考试了吧，正好省下时间去复习。”

“呃，先生…其实我复习…”

“邵杨同学，认真复习，没有一个好分数的话，我可能要重新考虑你的工作了。”

“先生，请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于是，暂时不用做文书工作的邵杨多出了一大段空闲的时间，无事可做的他只好沉下心来，和同学一样投入到复习之中。由于平时邵杨就对克系课程上学到的知识烂熟于心，所以如果仔细论起来，他在地质学上的复习时间，还要比克系多一大块。

日子一天天过去，教团没有什么动静，身边也没起什么风浪，仿佛是全世界不可名状的存在都默契地暂时隐去，为考试留出空隙。补笔记，约自习，恍惚之间，邵杨觉得自己回到了高中年代。

（罢了，这可能就是当代大学生的正常生活吧。）

邵杨有时会这么感慨着，然后他便会把奈亚啊教团啊之类繁杂的事情暂时抛到一边，继续啃他看不大懂的超维几何。

————

投入精力做某件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之间，一门又一门考试接踵而至。

说一点紧张都没有那也是假的，但整体而言，邵杨自认考试过程还算顺利，法术实践课自不用说，邵杨非常过瘾，甚至有些意犹未尽地使用了一遍这学期学过的法术，成功和查理一起在史都华先生的手下坚持了五分钟。

而书面考试邵杨也很有信心，什么写出奈亚的三个化身并分析其特征呀，（…综上，看到笑容爽朗又莫名诡异的人跑就是啦，即便不是奈亚也不会是什么好人！），什么试举例被无形之子咬伤后的急救措施啦，（及时留下简明易懂的遗嘱，如果还有时间，与亲友好好告别…），什么写出给调查员的三个建议（第一，远离事件，第二，远离可能发生事件的地点和人物，第三，如果做不到前两点请将遗嘱随身携带…），还有超维几何的大题（略…易知…得正…经过物理测量可知角度为…），总之，在考试全部结束，邵杨信心满满地和同伴交流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考的不错。

“好不容易全考完了，我们开心点吧，而且你们为什么要这么看我…”

邵杨吃着花园咖啡新推出的招牌甜点，（他和店长一起改进过的版本），一边看着面色一言难尽的两人。

“邵杨，恕我直言，除了法术实践，超维几何可能是你所有课程中分数最高的一门。”格蕾叹息道。

“别担心，邵杨，我听皮克曼先生说过，有补考的机会，他们不会轻易开除克系的学生的。”查理安慰道。

“好啦，你们啊…我知道比较正确的答案，只不过加了一点自己的理解，老师们应该不介意一点小小的自由发挥吧？”邵杨笑道。

“老师介不介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拿不到下学期的奖学金了。”格蕾幽幽地说。

“反正有格蕾你在，我是拿不到克系最高档的了吧，所以这边就算了，地质学系那边的倒是可以争取下。”邵杨说。

“这么说，地质学的考试你认真答了？我该感谢你对我的期待之高吗？”格蕾喝了一大口咖啡，严肃地说。

“哈哈，也不是，但，这不过是一次考试而已，我们也只能在书面考试的时候皮一下了吧。”邵杨往椅子上一靠，随意地说，“而且，我觉得有比考试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查理好奇地问。

“他又在想教团。邵杨，我不是说过了，当前我们的任务是好好学习，教团虽然威胁不小，但现在密大已经反应过来了，有密大的教师团队在，我们能帮的忙并不多。”格蕾淡淡地说。

“是啊，邵杨，我相信老师们，中期考核只是意外，在密大的保护下，我们应该不会再遇到什么危险了。”查理认真地说。

邵杨看了看同伴的样子，笑了笑，没有接着说下去。

出于一些考虑，他没有告诉两人“教团在学校中有内应”这事。

查理明显对校方非常信任，一旦告诉了他，且不论他相不相信，他肯定会慌，如果被内应发现异样无异于打草惊蛇。

格蕾又有所不同，她对密大的态度与其说是学生，不如说是合作者，邵杨曾想过，匹斯里家应该是与伊斯人达成了什么协议，才会有格蕾这么个奇特的身份。

闲暇之余，邵杨曾查过一些伊斯人在地球上生活的资料，这让他惊讶地发现了格蕾的特殊——她并不像那些伊斯人那样冷漠，机械，不近人情，相反，虽然表面有点冷淡，但相处下来，邵杨觉得格蕾的性格和思维还是蛮贴近人类的。

也正因如此，格蕾似乎也把密大视作了可靠的对象，邵杨想象了一下告诉她内应的场景，她也许不会惊慌，但反而会直接了当，毫不掩饰地去调查，邵杨觉得这反而更糟糕。

（现在想来，这两人秘密也不少啊，查理皮克曼，他小时候的经历究竟是如何，而且面对猎犬时他展现出的自愈能力，并不是食尸鬼的特质。而格蕾匹斯里，作为伊斯人的灵魂，过于人性化了一些…）

虽然多少有些疑问，但邵杨也没深究，他不喜欢探查同伴的隐秘，这会让他有种怀疑同伴的自责感。

（不过，他们迟早要知道的…该怎么才能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们呢…）

邵杨淡定地把话题扯开，聊了一会儿后，他们的话题过渡到了即将到来的假期上。

随着圣诞节的临近，校园里的节日气氛也越来越浓，除了装饰华丽的圣诞树，随处响起的圣诞要你命，食堂里售卖的姜饼，校园里的情侣也开始扎堆出现，邵杨以前都没有意识到，密大里还有这么多普通的学生，而这些学生里又有这么多成双成对的。

（啊…说起来高中的时候还想着上大学就能谈恋爱呢，结果现在…调查员大概注定和爱情无缘吧…）

话是这么说，但前几天有个地质学系的女同学鼓起勇气来邀请他参加圣诞舞会的时候，邵杨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抱歉，谢谢你借我的笔记，但我不会跳舞。”

对于邵杨而言，圣诞节让他感兴趣的大概就是商品打折和一个多月的长假。

“嗯…邵杨，格蕾，你们假期有没有什么安排？”聊到这个的时候，查理突然小心翼翼地问道。

“匹斯里家要去波士顿度假，我也会去。”格蕾淡淡地说。

“我要回炎国一趟，”邵杨说，“不过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回去。”

“呃，不是坐飞机吗？”查理问。

“啊，我和你们说过吧，我来的时候飞机出事了嘛，戴尔教授说那叫什么灵感现象，反正…我想换个更安全的方式…”邵杨说。

“灵感现象”是某天戴尔教授向他解释飞机事件时提出的新名词，大意是一些天赋异禀，灵感较高的人有时会产生的幻觉，本质是过去或者未来的投射，但邵杨遇到的情况又更加特殊，他经历的不仅仅是“幻觉”，而且幻觉中的事件影响了部分“现实”。戴尔教授认为，这是神祗的力量在其中起了作用。而在邵杨看来，这个所谓的“灵感现象”，就和无限流里的副本差不多，还是那种特别危险的，可以干涉现实的副本。

“灵感现象？那不是只有聪明人才会感应到的吗？真看不出来啊，邵杨。”格蕾吐槽道。

“除了聪明人，还有倒霉蛋…喂，你刚刚是不是又吐槽我了…”

“所以你打算坐船？”查理问。

“不，我打算从地下走，丹学长不是给了我们昆扬的通行证吗？我查过了，昆扬地下世界的空洞一直延伸到炎国的内蒙地区，呃，我准备去问问安学姐，看看能不能从昆扬过去。”

昆扬，建立于地球内部空洞的都市，虽然邵杨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在克系的世界观下，地球内部有个类似《地心游记》的大空洞。

“邵杨，如果我没记错，你刚才是不是说了，要换个更安全的方式？”格蕾无奈地说。

“不是说昆扬的科技要比地面更发达吗？而且他们对于魔法的研究也比我们深入，所以我想，应该还算安全吧？”邵杨说。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在装傻，邵杨。”格蕾叹了口气，“看来你已经查过不少资料了，那你应该知道，虽然外貌类似，但昆扬人和人类可不是一回事，在他们的神话传说里，他们是被图鲁，也就是人类所说的克苏鲁带到这颗星球上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啊，他们大都信仰图鲁对吧，还有一些零星的伊格信仰者，以及已被禁止的…对于那个外来神明的信仰。”

“哦，你果然知道，那你也该知道，虽然他们的科技和艺术都达到了极高的水准，但与之相对的，他们的道德滑落到了何种的深渊之中。不过，也许那种追求刺激的颓靡生活很适合你呢。”

“别那么说嘛，格蕾，我想昆扬人也在做出改变吧，安学姐不就是个例子？而且，我只是在考虑嘛。”邵杨打哈哈道。

“我不认为安可以代表所有昆扬人。邵杨，我还是觉得你不该去昆扬。”格蕾认真地说。

“谢谢你，格蕾，我会好好考虑的啦。”邵杨笑眯眯地说。

“嗯…邵杨，我没听说过昆扬的事情，但还是小心点好吧…”从刚才起一直没吭声的查理说道。

邵杨见了查理的样子，知道他有话想说，便开口道：“查理，你假期打算去哪玩啊？”

“我会留在阿卡姆，皮克曼家的人每年圣诞节都会团聚。”查理犹豫地看了看两人，“呃，其实我这周末想邀请你们来我们家玩来着。”

“抱歉，查理，这周末我在波士顿。”格蕾说。

“我有空，我有空！我是说，我很乐意去。”邵杨高兴地说。

“可是…”查理吞吞吐吐道，“皮克曼先生知道了这件事…”

“他不同意吗？”邵杨问，心想现在还有这么不开明的家长吗？

“不，”查理说，“他说很欢迎你们来，而且…他想找你们谈谈，所以我想要不还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