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煮水,加二钱陈皮,一钱莪术,再加一钱葛巾紫的根。
这是除了银铃草之外,解银铃蛇毒的最简单最实用的方子。
而银铃草与银铃蛇一样,只生长在荒芜的曼岖之地。若不是他曾对此有过研究,也不可能会知道这个方子。
可是那位沈姑娘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穆子誉微微垂下眼睫,也就此敛去他眼中那浓浓的惊疑和冷寂。
早在穆子晏要给她吸出蛇毒时,他就差点站出来阻止他了。他曾经遇到过被银铃蛇咬过的患者,知道这种伤口里的毒素是吸不干净的。而且这种毒的解法也非常简单,除却与银铃蛇相伴而生的银铃草之外,还有另一种方法,只要用几种十分常见的药材煮水就内服就可以清除毒素了。
但是在他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那个被银铃蛇咬伤的沈姑娘,竟然没有惊慌失措,没有惊恐痛哭,反而是冷静地阻止了穆子晏,而且她竟然还知道这个生僻的土方。
虽然他当时因为距离比较远,并没有听清楚沈念心在穆子晏耳边说的话,究竟是不是这个方子,但是就凭她能一眼就认出那是银铃蛇的咬伤,她对此也一定有所了解。
那么像她这样一个自小长在繁华安逸的盛京城里的世家贵女,是如何知道这种只在曼岖才有的蛇的呢?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如果这蛇不是她特意找来放到围场里的,就是她曾经见过这种蛇,甚至曾经见过被银铃蛇咬伤的病人。
可如果这蛇是她带进来的,她又怎么会被这蛇咬伤呢?
穆子誉就这么陷入了一个畸形的怪圈里。他心里有一种压抑着却叫嚣着想要破土而出的惊喜,她会不会,也和他一样
三殿下?您怎么在这儿?他的思绪被忽然出现的步维桢打断,他这才恍然回神。
穆子誉脸上那清浅温和的笑容很快就又恢复如初,原来是步将军。他朝步维桢点点头,又将刚才糊弄严溯的话翻出来糊弄了步维桢一回。
结果竟又得到了耿直的步小将军的赞赏。只是步小将军的脸上,却有几分难掩的落寞。
步将军可是担心之前的事?其实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这次不仅事关一位准皇子妃的安危,更是发生在父皇面前,定然会有璇玑府接手查办。
步维桢为人直爽,而且有穆子晏的对比在前,他对穆子誉的好感简直爆棚。于是与穆子誉说起话来也是没有什么防备心。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啊。他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次春猎陛下将布防驻军的事务交给了我,结果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倒是想亲自去查,不过恐怕,陛下不见得会希望我插手。
说起来他也是个聪明人。在数十万将士前与敌军对阵,靠得也不光是蛮力,还有脑子。他能在战场上拼杀出一条血路来,对于圣心圣意,并非是全然不懂。只不过大多时候,他不愿意委屈求全罢了。
步将军不必想太多。穆子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本是带兵打仗之人,这木兰山上有什么蛇啊虫啊的,又怎么会是你的责任呢。
步维桢闻言却沉重地摇了摇头,殿下,我刚才回来后,对于之前发生的事,也知道了一些。那可是银铃蛇啊!木兰山上怎么可能会有银铃蛇呢?
穆子誉闻言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步维桢驻守漠北多年,对于曼岖这地方,该是熟悉的。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曼岖,就听见步维桢又轻声感叹了句:还好青心见多识广,不然这条小命怕是就这么搭进去了。
青心?青心还是卿心?穆子誉的心咯噔一下,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了似的。
嗯?步维桢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无意中失言了,连声告罪,之后便解释起了原委来,我与沈姑娘算是旧识,那时她是以青心为名,女扮男装去参加了绿酒宴。说起来,也不过是大半年的事,没想到我去了云州一趟,再回来时,她变成了国公府嫡姑娘不说,还得了陛下亲旨赐婚。
穆子誉没有察觉到他话语中那股遗憾,心中只辗转而过两个词,绿酒宴,和青心。
哎呀我这脑子。步维桢猛地拍了自己的脑门一把,当真是没把穆子誉当外人,说起话来竟如此口无遮拦,殿下,我一时感慨,说了好些不该说的。您大人有大量,就当忘了这事如何?
穆子誉淡淡挑眉,为何?他也不是要为难步维桢。他本来就不是多事的性格,即便步维桢没有明确说出这样的要求,他也不会多嘴地去跟别人讲。
而且大铭朝民风开放,对于女扮男装去参加绿酒宴这等风雅之事,跟沈家姑娘之前订过婚约又悔婚的事相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何况那时她正是与司徒家五姑娘交好的时候,这样的事也算不得有损她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