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时刻(2 / 2)

但不知是出于求生的本能,还是对城内的儿子的牵挂,他颤颤巍巍地从弩车下方拿出了一枚备用箭头……

阿卡什咽了咽喉咙里的唾沫,蜷缩在弩车下方的死角,就像一具尸体一样一动不动。刺客的步子很轻……呼啸的大风下,他无法判断敌人从何而来,敌人究竟是人是魔……他唯有像是攥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将箭头紧握在手里,藏在身后,等待着暗中的敌人不知何时发起的伏击……

在黑暗与未知中等死的这几秒,对阿卡什来说就像阿逾陀被罗刹奴役的无数个春秋一样难熬。他冷汗直冒,精神紧绷,仿佛一个痛快的死亡对他来说都成了解脱。

然而,当死亡真正找上门的时候,他却紧紧抓住了那只夺命的魔爪,并毫不犹豫地刺出了手心里紧攥的箭头……

腥臭的血液溅满了阿卡什的面庞。这其中有那位刺客的血……也有他自己的。在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开的瞬间,他才发现,自己的胸腔一阵冰凉,肋骨断裂的痛楚也随之袭来……

在剧痛夺走他的意识前,他想到了自己的家园,也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如果阿逾陀被这样一群人拿下,城中的老弱病残会是什么下场;他的孩子阿比吉特会是什么下场……

意识即将飘离躯体之际,一股花香飘来……随后,漫长的黑夜结束了……

当阿卡什再度适应阳光,他掉进了无边无际的花海中,一座纯白的高塔悬浮在灿烂的阳光下。在他身边,横七竖八倒着其他奄奄一息的同伴。他们掉入花丛的时候似乎压扁了许多花草。

有那么一瞬间,阿卡什以为自己倒了天堂。

他并没有察觉到,这些被碾碎的花草其实是一个脚印的形状。

“在黑暗中如此灵活地行动……就算是俱卢的士兵也做不到……你们放出了幽界的阿修罗兵是吗!!!既然是黑灯瞎火的,那咱干啥也行对吧?瓶首,出来干活了!揍扁他们今晚吃糖球!”

随着一阵诡异的轰鸣,阎魔法宝的掩护下迅速推进的幽界部队就像是遭遇到鬼打墙一样,突然无法再向前推进……

“唔啊啊啊啊!”

罗刹王的吼声犹如一声震天的闷雷,失去方向的战象与战马像是感知到了某种天敌的存在,纷纷发狂似的朝着阿逾陀的反方向跑去……

“他们召唤了什么怪物!?”

德罗纳之子虽然不能看清黑暗中的所有人,但摩尼宝珠的加护让他即便是在阎魔法宝的范围内也能判断出敌军与友军的轮廓……他本打算借助这份力量在乱军中找到坚战,提前结束战争……直到他看见了动物们反常的行为,看见了被战马撞飞,被战象踩踏的敌军和友军,虽然双方各有死伤,但这样下去被碾压的将是己方军队……

“可恶……怎么回事?!”

当马嘶抬起头,他望见了一个巨人的轮廓……

传闻是真的……

坚战的确养着一头罗刹!

他举弓对准那头巨人的时候,巨人也注意到了他……仿佛拥有夜视能力,这头庞然大物举起一枚沉重的飞轮,天知道那是不是它从维摩那抠下来的零件,随即猛力一掷,将闪耀的飞轮朝着德罗纳之子的方向砸了过去……

马嘶力挽满弓,金色的箭失将飞轮在半空中射成了碎块,眼看那些碎块压在尚未搞清情况的阿逾陀守备军身上,瓶首气得两眼都快喷出火来……

“可恶啊啊啊!!!”

罗刹仰面发出一声长啸,仿佛天都被他震塌了,无数火石与铁杵从天际倾泻而下,砸向俱卢的军队……

看着混乱的阵线和四散而逃的坐骑与士兵,德罗纳意识到前方的情况不对,他迅速收起了阎魔法宝,随着笼罩在城西的迷雾缓缓散去,他隐约看见了一个不应出现在此地的庞然大物……

德罗纳下意识地瞄准了这头怪物,在那个大家伙当着所有人的面原形毕露之前,他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花香……随后,它竟像是被哈奴曼搬走的药山一样凭空消失了!

那一天的战斗,以双方损失惨重告终,送葬的火堆遍布河畔,几乎烧红了天空,葬礼上,死者的家属与双方的将领险些大打出手。俱卢方控诉着坚战借助罗刹力量的事,而阿逾陀守备军则咒骂着那些从黑暗中偷袭的阿修罗。

从战场上归来的奎师那无心去和沙恭尼唇枪舌战……他早已听说,弩车部队遭到了偷袭,懂得如何使用百火神箭(satagni)的阿逾陀原住民非死即伤。若不是梅林在最后关头放出瓶首,只怕德罗纳还没用上车轮阵,就已经将阿逾陀的守备军彻底击溃了。

但下一次他们是不可能明目张胆地让瓶首上阵的。

等德罗纳使出车轮阵的时候……如果没有百火神箭的防线,他的帕斯又被迦尔纳牵制,他们是不会有胜算的。

‘你想问,必要的时候我是否会牺牲这个孩子,甚至和他撇清关系?你心里早有答案了吧。’

看着从怖军手里拿走一大包炸糖球的花之魔术师,奎师那的手指深深扎进了掌心。

“你就是我们的军师吗?他们管你叫狗头军师,狗头军师是什么意思啊?很厉害的军师吗?你是负责管我们打仗的人对吧!”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男声从身后响起。奎师那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十来岁的少年。他披着一件与他的体格并不完全贴合的战甲,乌黑的眼睛里仿佛有繁星闪烁。

“我的父亲……被他们用卑鄙的手段伤害了……至今还昏迷不醒。”

少年的声音颤抖着,努力不让眼泪滴落下来,他攥着一枚血染的箭头,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知道怎么使用百火神箭……我也能战斗!父亲为了我们拼死战斗,也请允许我……为保护我的父亲战斗!”

奎师那走向那名男孩,将手重重地按在了他的肩上。

面对族人的质疑,敌人的辱骂,他都能从容应对。

但他如今竟无法回答一个孩子的请求。

“孩子,你…………”

‘你想让他听哪种真相?继续守护在阿爸和叔父们身边,他会有性命之虞,还是……他在我眼中是个必要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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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德罗纳(指着瓶首):马嘶你好好看看,别人家的孩子一天到晚就黏着爹,一心只想帮父亲的忙,就算不被其他人欢迎也从不抱怨,也从不觉得委屈,随时都惦记着阿爸,你呢?一天到晚跟难敌那个混小子和迦尔纳那个狐狸精鬼混,连爹都忘了!

马嘶:……老爹你说得都对。

德罗纳:咋了!你还不服?!

马嘶:没有不服……老爹你说啥就是啥……

德罗纳: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混账儿子!

迪卢木多:……我忽然知道他们父子关系咋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