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时已至,即便是荒原都冒出了青青绿意。肖跃赶着马车,在新生的嫩草间小心翼翼地行走。他离开离域已然三天,虽然归心似箭,但极北的天地元气太过稀薄,实在不适合大花马御空而行。
肖跃望着眼前氤氲的雾气,眉眼间焦意隐现。
就算是出了城,他也不认为这一路会畅通无阻。寒如梦突然改变主意,但那些主将和祭司们又岂会善罢甘休?肖跃总有种非常不安的感觉,而荒原太过开阔,非常不利于隐匿踪迹。其想了想,便选择了其他路线。
他记得,荒原深处有一处极神奇的水草地。
没有人想得通,在这个干枯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一片类似于泥沼的存在。而穿过水草地,再翻过一处山脉,就离热月镇不远了。肖跃算了算,大概需要半个多月,方可回到极北。
而他能把荒原的地形了解得如此清楚,还要多亏与穆提的对战。
后者在荒原苦修,自然走过了不少地方。肖跃依照夺生之斩运转神识,在看到过往的同时也算是经历了那一切。虽然这种迂回的路线会将路程延长一周左右,但总好过终日暴露于青天白日之下。
“肖跃,我们到哪里了?”
今天的天气还算宜人,水草地中恼人的蚊虫终于少了许多。便在这时,一道虚弱的声音自马车中传出。玉琉璃睡了三天,此刻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掀开车窗的帘子,看着少年孤独的背影,小脸愈发苍白起来。
“从这里往东,再走三天,就能走出这处泥沼。”
肖跃说道:“玉儿不要担心,我一定能带你回家。”
听了这句话,玉琉璃陷入了沉默。
仿佛是感受到了什么,肖跃拉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而他的声音也有几分发紧,在氤氲的水汽中又有种闷闷的感觉。
“玉儿,当初是老师让我带你来找寒如梦治病的,我…我从来没想过会是这个结果。等回去之后,我会向老师问清楚。但你不要害怕,老师…老师他虽然很不靠谱,但绝对不会害你的。”
“我不害怕。”
玉琉璃知道肖跃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她摇了摇头,又道:“醉翁前辈让你带我来极北,那么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只是,肖跃,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
“如果回去,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请醉翁前辈替我续命…而这么做其实没有多大的意义。”
“肖跃…”玉琉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就要死了。我不想把最后的时光浪费在治病上。”
此言一出,肖跃骤然勒马。
他放开缰绳,钻进车厢,将小姑娘抱在了怀里。
“你不会死,我找到了治病的方法,只是还需要一段时间。”
“其实死没有那么可怕。”
玉琉璃抬起头,凝视着少年消瘦的面庞,缓缓说道:“我不想再让你为了我而冒险,因为我不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肖跃伸手捂住了嘴。
与此同时,少年的另一只手已握住了刀柄。
他对危险的感知何其敏锐,而握住刀柄,自然是因为有危险。
下一刻,肖跃跳下了马车---
朴刀横击而出,只听叮得一声脆响,一支锋锐的箭矢登时被打飞,摇摇晃晃地落在了附近的小水洼里。
“圣女已然允许我们离开,你们如今追过来,就是违背她的旨意。”
肖跃靠着马车,看着水雾深处,面无表情地说道---是的,先前的那支暗箭就是追兵来袭的标志。他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如何发现自己的踪迹,但并不意外于他们的出现:敌人并不可怕,暗处的敌人才最为可怕;既然来了,那么杀了便是。
“圣女被你所蒙蔽,放任黑暗之子离开。作为真神的子民,我们当然要替圣女分忧。”
随着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雾气中现出了数道身影。即便是隔着水雾,也能看到对方盔甲上森寒的光芒。
“你们这是来找死的。”
肖跃嘲讽说道:“离域的那么多人都没能杀死我,就凭你们几个也想如愿?”
“我们或许杀不死你,但我们可以耗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