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卓成双膝一软，便跪在了地上。他捂着腹部的伤口，双眉极为痛苦地皱起。肖跃确认其没有再战之力，这才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势。

贝卓成的剑很快，快到他也没有办法全部避开。先前，在那道黑色流火直刺苍穹之时，数道冷厉的剑意便落在了他的身上。其本就受伤的左臂登时多出了极深的血口，甚至能够隐隐见到白骨。但肖跃的神情依旧冷静，他吞下数枚伤药后，又将止血生肌的药粉快速洒落。

人们望着这一幕，神色间尽是骇然。

碣方部的少子初入元境，却打败了成名已久的贝卓成。很明显，这个恐怖的家伙在元境之下已鲜有敌手。何况，这还是在他苦战了这么久，又要护着黑暗之子的情况下---若是放在平时，贝祭司哪有机会将其伤得这么重？

肖跃将贝卓成踹到一旁，继续向前走去。

他身上满是鲜血，眉眼间却无比漠然，愈发像是从修罗血狱走出的恶鬼。沉默之中，异教的信徒们握紧了武器，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

这样都杀不死他，反而却被他杀破了胆。

感知着四周气氛的变化，肖跃却没有丝毫放松的情绪。寒如梦既然认定玉儿是黑暗之子，那么又怎么会轻易放他们离开？贝卓成无法阻拦自己，那只是因为其修为不够。放在任何一个地方，元武上境都是足以令人肃然起敬的实力，但极北之中，肖跃知道的绝世强者就不在少数。

譬如，那些真正强大的祭司还没有出现。

再譬如，十二位主将也没有现身。

下一个来得会是谁呢？是某名大祭司？还是对寒如梦忠心耿耿的赤云将军？抑或是白云祭司手下的某个得力战将？那个莫忘，对，还有那个阴魂不散的莫忘…

肖跃想着这些，眉眼间现出一抹凝重之意。

望着越来越近的城门，他默默盘算着自己还有哪些后手。就像是与陆庆凡的那场对战一般，他一定要把最强的一击留到最后---

唯有如此，才能趁诸人心神大乱之际，求得一线生机。

便在这时，一道清美的声音响起。

“碣罗，如果我是你，那么我就不会再用夺生之斩。”

听着这道声音，诸人先是一怔，随即纷纷跪拜下来。肖跃双眉微挑，他设想了很多种可能，却没想到下一个出现的竟是寒如梦本人。

只听，那道声音如梦似幻。

只见，那抹白裙轻扬飞舞。

就像是肖跃在极北与她重逢时那般，寒如梦从天光之中走了出来。芬芳的气息缓缓弥散，长街上的血腥味便淡了很多。

“龙魂哪里是那么容易吞噬的，我曾经告诉过你，只有当修为突破至元境后，才可尝试接纳一份龙魂之力。然而，你强用夺生之斩，那么多的力量涌入体内，将会对经脉形成巨大的压力。你若是再吞噬旁人的力量，早晚都会经脉尽断而亡。”

肖跃看着寒如梦，没有立刻回答。

他同样没想到的是，这个女子会说这么一番话---肖跃清楚地知道，她说得都是对的。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在那上面没有被血污遮盖的地方，皮肤呈现出了淡淡的粉色：这根本不是什么好现象，因为它意味着内部的经脉正在缓缓渗血---

渗血，是经脉壁受损的证明。

他吞了龙魂，就算是有了那条多出的经脉，就算是其的肉身已非常强大，也无法完全承受汹涌而来的力量。而当他在长街上苦战时，那些蕴含着天龙气息的真元虽然杀死了很多对手，但也在他的经脉里左冲右突着。

这种痛苦，就像是无数把锤子在体内一刻不停地敲打。

肖跃深吸了口气，神色没有太多变化。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接受熬刑训练的死士：当你的全副心神都被一个目标所吸引，吸引到忘却外物的时候，那么再大的痛苦似乎也可以承受。

“我要出城，你让路。”少年面无表情地说道。

寒如梦看着他，神色已无先前凄然又复杂的意味。她背着手，平静得就像是云顶花海中的那汪镜湖。

“我知道我无法让你相信，你的妻子是真正的黑暗之子。”

寒如梦说道：“所以，我们打一场。”

“如果你赢了，我就放你出城。如果你输了，那么就留下来陪我。”

人们，无比诧异。

但他们很快便觉得轻松了许多：碣方部的少子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强过圣女。只是，诸人觉得很是奇怪，要杀这个重伤的少年，大祭司们和十二位主将谁人不行，又何必要圣女亲自动手？

“你确定嘛？”

下一刻，肖跃冷漠的声音传了出来。

就算是没有受伤，其也不可能是寒如梦的对手。但是，他依旧不曾绝望：只要寒如梦开出了条件，就会有一线生机。而不论这一线生机多么渺茫，总要试上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