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消散,炽烈的高温开始下降。肖跃上前一步,精神紧绷到了极点。他仰起头,看到有人从光线散处走了过来。那人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可在她的身后,伸展的羽翼却极为明显。
所有人皆是摒住了呼吸。
无论是邕宁城中幸存的百姓,还是至高无上的天罚掌教,都未曾亲眼见过高贵美丽的凤魂。他们震惊于不久前发生的一切,心中同时生出了许多疑问---这场神魂间的战斗开始得很快,结束得更快,那么掌教大人究竟有没有取回自己叛逆的意志,进而达到真正的统一?
万众瞩目之下,肖跃又向前走了一步。
一步,一步,他已修至元境,可以短距离地御空而行。于是,迎着那样貌模糊却光芒万丈的影子,少年站在了半空之中。他的眼睛倒映着对方的模样,仿佛是在燃烧。而他的身上落满了溢散的光屑,看起来就像是星光下的白雪。
有风吹来,白雪簌簌而落。
肖跃站在雪中,看了光影很长时间。
蓦地,他伸出双臂,轻轻将其搂在了怀里。
数道吸气之声不约而同地响起。
人们昂着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空中。那对美丽的羽翼依旧伸展着,但却变得凝实了几分。在肖跃怀中,光影同样没有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其忽然说道:“她,走了。”
“……”
“是的,她,走了。”
“你,取回了自己的神魂。”
“是的,我,取回了自己的神魂。”
这个对话非常机械,而且两个人的声音很低,所以绝大多数人都未曾听到。但场间有天罚和江先生这样的强者,前者雪白平直的眉毛登时挑了起来,不是因为惊讶,反而显得格外嘲弄。
江先生则是叹了口气,神情愈发复杂。
他们都知道,走的人是谁。
诏言掌教饱受神魂分裂之苦,其体内的意志也并非均而等之。玉琉璃,或者说如今白翼的翼灵,一直是神魂中最为倔强强大的那个。但即便有了醉翁的帮助,她也不是诏言如今的对手。除了占据本体这个重要因素外,后者同样拥有强大的助力。
圣天教皇,就是那个助力。
教皇没有降临,但他在诏言的灵魂中留下了属于自己的力量。以其之智,早就预见到了可能发生的局面。他不可能让一个翼灵破坏大阵中最关键的一环,于是,在那场凶险至极的凤魂之争中,诏言动用了教皇的神力。
所以,走的那个人,是玉琉璃。
肖跃和小姑娘心意相通,又哪里会感觉不到这一点?他抱着光影的时候,便是在和曾经的玉儿做最后的道别。白翼的翼灵被无情地镇压,自此再难醒来。但她在生死之间的那一刻,终究还是充满了不舍。
玉琉璃说过,让肖跃忘了她。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那些刻骨铭心的经历,又怎么能轻言相忘?
感受着光影之中随风散去的小姑娘,肖跃便知道,自己,永远也忘不了。
下一刻,他松开了手臂。
在其面前,光影的模样越来越凝实。就像是被无形的刻刀不断雕琢,诏言完美的脸庞渐渐显现。这一次,她是真正的完美,教皇的神力帮助她镇压了白翼的翼灵,同时也抹去了那道淡淡的伤痕。
“她,不会再回来了,对吗?”
肖跃看着诏言,声音谈不上多么悲戚,反而显得格外平静。诏言负着双手,美丽的眼瞳中没有任何波澜,就如同其此刻的声音一般。
“是的,她,不会再回来了。”
“本座神魂分裂如此之久,陛下终于想到了根治的方法。白翼的翼灵已被镇压,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完全融入本座的体内。这样一来,我们就能成为完整的个体。”
“那么,恭喜你了。”
肖跃说道,声音越来越平静。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无数声惊呼骤然响起!
人们瞪大了眼睛,看到少年忽然砍出了一刀!
那一刀很直,很决然,但又蕴含着异常悲戚荒凉的意味。在肖跃的感知中,小姑娘已没有丝毫存在的痕迹。他知道,她的出现是圣天蓄意的安排,但就像是她无可挽回地爱上了他一样,在他的心里,也满是她留下的痕迹。
痕迹还在,人,却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