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天教典中,异教皆是罪孽深重的叛徒;而在民间的故事里,他们都是些形容可怖的怪物。到了热月镇之后,这些描述和传闻不攻自破。异教徒也是人,而且他们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哪里会像故事里的恶魔般长出好几个犄角?
肖跃赶着马车,如一个平凡的旅人般走在不宽的街道上。
寒冷的风不断吹拂着,但街角枯黄的杂草里仍是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绿意。如圣天大陆一样,这里能够修行的人终究只是少数。一路上,没有任何人会去关注一名赶车的少年。而很快地,肖跃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他抬起头,看着上方的四个大字:三合镖行。
之所以要来镖行,自然是因为他和玉琉璃需要旁人的保护。肖跃已经打听得很清楚,圣女是异教徒心中最崇高的精神象征,她的行宫便建在了极北最大的城池正中。而要到那座名为离域的城,还要穿过一大片危险的荒原。那里有被流放的修行者,有打家劫舍的马贼,还有零零散散的山匪在不断滋事作恶。总之,去往离域的路很不太平,肖跃不愿意在带着玉琉璃的情况下冒险,便交了一大笔钱,请三合镖行的人作为护卫。
这样的打算,是事先计划好的。
给他们带队的,是一名叫做哲合台的中年人。他很高很瘦,黑黑的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自眉梢延伸到了嘴角。作为这一带最有名气的镖师,哲合台当然不会去打听客人的来历。除了肖跃和玉琉璃,此行还押送着运往离域的重要货物。
在刚刚破晓之时,一队人马便出发了。
一路,无话。
肖跃从来不是喜欢聊天的人,而哲合台拿钱消灾,心思都放在对付潜藏的危险,更加不会和一个沉默的少年攀谈。余下的十来名镖师虽然偶尔会投来好奇的目光,但想来是得到了哲合台的命令,也就没人来打扰肖跃。
就这样,他们在荒原上走了五天。
景色永远是那般单调,灰色的天空几乎没有放晴的时候。玉琉璃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肖跃便安安静静地守着她。他们遇到了几次马贼的骚扰,但哲合台并非浪得虚名。他非常迅速也非常狠辣地解决掉了那些敌人,并且把他们的脑袋砍了下来,放进一个特制的储物戒中。
肖跃知道,这些脑袋会被交给异教的统治者。
军方的大人按照杀死马贼的数量论功行赏,哲合台也算是有了额外的财路。不得不说,异教文明的延续似乎全部集中在离域。而荒原真如废地,当真破败不堪。
这一天晚上,他们支起帐篷,准备休息。
肖跃给足了钱,于是被安顿得很好。他抱着玉琉璃坐在篝火旁,看着低沉得仿佛触手可及的天空,心中再次被惘然不安填满。
惘然,是因为他不知道能否顺利见到异教圣女。
不安,是因为他更加不知道怎么去问这件事。
无论怎么看,计划都没什么成功的可能性。圣女高高在上,是他想见就见的嘛?而且就算见到,对方保不齐就会一个巴掌把自己拍死。可是玉儿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他无法忍受就这么看着她死去---所以,肖跃就算是送出性命,也要去搏取那一线渺茫的生机。
他想着这些,把怀里的小姑娘又抱紧了几分。
便在这时,一名镖师快步跑来。
他没有理会肖跃,而是直接去找了哲合台。这名镖师很着急,根本来不及压低声音,几乎是喊着说道:“老大,察木不见了。”
听到这句话后,营地忽然变得无比安静。
肖跃对察木有些印象,他是一个很年轻的镖师,而能在哲合台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当然不是什么好事。哲合台去营地四周快速巡查了一圈,黑黑的脸依旧冷得像是荒原上的石头。他回来后,便对其余人说道:“不用找了,察木已经死了。”
其想了想,又道:“你们几个看好货,也保护好客人。”
接下来的几天里,不断有镖师消失。
是的,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不见了。哲合台没有多解释什么,也更加没有浪费时间去寻找。他赶路的速度越来越快,休息的时间也越来越少,疲惫困顿之余,一种绝望的情绪渐渐笼罩了整个镖队---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悄无声息地杀死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