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合台说完之后，肖跃眉头微挑。天启之年？黑暗之子？看来这异教也是神神叨叨，和圣天一样爱鼓捣些故弄玄虚的玩意儿。他微微侧首，对哲合台说道：“这世上的人多了去了，圣女又如何找出传说中的黑暗之子？”

“圣女得真神谕示，一定会有办法的。”

哲合台愈发严肃起来，便是声音也低沉了许多：“作为真神的子民，我们所能做得就是相信神的警示，并且竭尽所能地帮助圣女。”

肖跃看了他一眼，回想起战斗中的种种，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哲合台，你是一名镖师，完成雇主的托付固然重要。但你与那血徒厮杀时，已是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是寻常的镖师，恐怕不会如此吧。”

“少子，您…”

哲合台一怔，完全没想到肖跃会这么说。但肖跃没有给其转移话题的机会，他靠在马车的门板上，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押送的这些货物，是不是和找出那个所谓的黑暗之子有点儿关系？”

“而且，这件事情其实非常奇怪。按理说，这么重要的东西不会全靠镖队运送。但你没有受到更严密的保护，甚至在路上还遇到了袭击者。我猜，要么是有人不同意圣女的做法，要么是有人不想让她找出黑暗之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

哲合台陷入了沉默之中。

是的，这个碣方部的少年说得八九不离十。他曾经是一名战士，虽然离开了军队，但依旧和一些将领保持着密切的往来。圣女要用那个方法找出黑暗之子，其中最重要的一样事物前不久才被带回圣城，而要让它积累足够的能量，便全靠自己秘密押送的货物。

这些事，其本来是不知道的。

但结合同僚们的神情，以及圣城中涌动的局势，哲合台还是旁敲侧击地了解到了许多。肖跃提出了两种可能性，在他心中，原因一定出在第二个上。

好战一派，主张攻回内陆。

战鼓一响，血流成河。圣女仁善，主张修养生息。可白云祭祀正是利用了这种情绪，堂而皇之地将自己作为了下一任领袖的不二人选。

“我说，你为了一个预言就拼了老命，值吗？”

肖跃赶着马车，看似有一搭无一搭地问道。哲合台的思绪被扯回当下，他深吸了口气，说道：“能为圣女效力是我的荣耀，就算是让我现在去死我也愿意。”

肖跃哼了一声。

哲合台瞧着其漫不经心的模样，不由眉头皱起，问道：“怎么，少子您不相信预言？”

“倒不能说完全不信。”

肖跃调整了一下马车行进的方向，这才缓缓开口：“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靠得终究是自己。若是一味遵从这个神那个神的谕示，又有什么意思？”

“再者说，这种仰人鼻息，听令而活的种族，早晚是会走向灭亡的。”

俗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

哲合台和肖跃都不是喜欢聊天的人，而肖跃因为对黑暗之子的传说有些兴趣，就顺口多问了几句。但在他那番惊世骇俗的点评后，哲合台便重新陷入了沉默。碣罗部深居简出，非常神秘，但他们什么时候培养出了这么一位与众不同的少子？

哲合台，还没有疯魔到要立刻杀了肖跃。

可在他看来，后者所言无异于否定了神存在的意义。肖跃则属根本不在乎这位镖师是怎么想的。极为幸运或者说奇怪的是，他们在剩下的路程中并未再次受到袭击。就这样，又走了不到两天，肖跃赶着马车进入了离域。

他们没有受到任何盘查，因为早已有人在事先约定好的地点接应。

哲合台交货，肖跃不方便跟着。他等在一条偏僻的小巷子外，打量着这座异教徒心目中的圣城。与荒原上破败单调的景象不同的是，离域其实非常美丽。它没有凌雪城的壮阔恢弘，但却充满了浓郁的风情。只见，这里的建筑多采用圆圆的穹顶和七彩的竖窗。虽然风沙很大，但方才哲合台穿越的数条主街其实都很干净。

---五百年前被打得几近灭族，五百年后又是这般生机勃勃，异教果然有些了不起的地方。

“你就是那个少子？”

便在这时，低沉的声音从小巷里传出。哲合台和那名交接人走了出来，后者是个矮小的中年人，但却散发着一种非常威严的感觉。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肖跃，想来是已从哲合台那里听到了和碣方部有关的消息。

肖跃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那中年男子没再多问，也不曾多做盘查，便示意肖跃跟着他走。小巷很窄，勉强能容马车通行。肖跃跟在这两个人后面，当他们穿出另一端的巷口时，便汇入了一条还算宽阔的道路。再向前走了几百丈后，一幢普普通通的建筑随即出现在了眼前。

它，甚至没有牌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