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跃曾经无数次想象过第七脉的模样,但从未想过它会是这般…平凡。他们要参加第七脉的考核,故而居所也被安排在不远的地方。而当飞行法器渐渐靠近时,肖跃甚至能看到河滩上晒着的鱼干儿和还未来得及收起的渔网---一阵咸香的味道随风飘来,应该是有人将咸鱼和白饭蒸在了一起,其中还夹杂着浓浓的辣椒气息,也不知是哪位想出来的吃食。
诸人望着这一幕,皆是错愕。
“醉翁前辈…是一位有自己生活方式的高人。”
吕松堂长老显然明白大家在想些什么,不由苦笑说道:“他不愿执掌海叶宗,也不愿住在亭台楼阁之中。他老人家最喜欢的就是清闲朴素的生活,便是连宗门送去的奇珍异宝也懒得碰上一碰。”
“啊,原来是这样啊。”
一片感慨声中,倒是有不少人视线微移,看向并排而行的那座飞舟。在诸人心中,肖跃和陆庆凡是此次考试最强有力的竞争者,而人们很难想象,那位只食仙果琼浆的神子殿下如何能够适应这般充满烟火气息的生活。
“待本殿拜入第七脉后,就在那三座茅屋边另修一处居所吧。”
混合着咸鱼蒸饭和辣椒味道的河风扑面而来,陆庆凡于风中负手而立,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几名随侍在侧的神官立刻称是,心道让殿下住在那样简陋的屋子里着实委屈。
便在这时,一阵马嘶传来。
此刻,两座飞行法器已降临在距离最近的一处平台之上,平台边缘是几幢白墙蓝瓦的塔状建筑。诸人知道它们是新生的临时居所,但却并不急着前去休息。好不容易到了海叶宗,又有近距离观察第七脉的机会---这些一心修武的年轻人哪里会放过?于是他们蜂拥到平台的另一侧,好奇地望着那处波光粼粼的河滩。
而有马嘶声,自然是因为有马。
肖跃拉着玉琉璃,站在离人群稍远的位置。但见一只肥硕的大花马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极欢快地跑到一座茅草屋前。紧接着,是一声骄傲至极的鹤鸣---那只诸人见过的黑颈鹤随即破空而至,细长的喙间衔着一条刚刚抓到的河鱼。大花马闻到了活鱼的香味儿,向黑鹤翻着厚厚的唇皮儿,似乎是在溜须拍马---是的,人们没有看错,它虽然是马,但却拥有和人类极为相似的神态,而那个神态如今传达的意思很是明显,那便是其想吃鱼。
“你这,又馋嘴了嘛?”
黑颈鹤嫌弃地看了大花马一样,扑闪着翅膀飞出了十来丈。大花马登时极为微屈,但它似是对此鹤相当忌惮。而就在下一刻,木门吱呀一声开启,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走了出来,他递给大花马一块鱼干儿,又笑骂道:“嘴馋的,想吃鱼不会自己去抓吗?又何必来讨要小黑的?”
“……”
从这个角度,看不清那人的相貌。
但直觉告诉肖跃,其一定是第七脉的两名弟子之一。或许是因为后者看起来真得不像是得道高人,肖跃心中竟是生出了某种堪称亲切的感觉。他的视线追随着魁梧男子,耳边同时响起了吕松堂的声音。
“那是…林先生。”
“醉翁前辈的大弟子,林先生。”
这位长老没有离开,而是和大家一起看着。对海叶宗每年招收的新生而言,第七脉都是首先要去瞧个究竟的地方。吕松堂明白这些年轻人的好奇心,一贯冷厉的他也就并未催促,反而耐心地介绍着。
“敢问吕长老,林先生的修为…到了什么境界?”
听到这个问题,吕松堂不由摇了摇头。
“不知道,第七脉每个人的具体境界都是一个谜。而我能告诉你的就是,如果我现在竭尽全力去砍林先生一刀,便是连让他流血都不能做到。”
“什么?!”
闻言,诸人皆是一怔,随即目中露出强烈的渴望。他们都知道第七脉很强,但没想到会强到这个地步---是的,即便连吕松堂这样的宗门长老竭尽全力,也不能伤到林先生分毫!
如果拜入了第七脉,就意味着能变成这样的强者。肖跃和陆庆凡虽然是最大的竞争对手,但醉翁前辈向来不按常理出题,他们也未必没有机会。
想到这里,很多人呼吸微微急促,垂在身侧的双手骤然紧握。
而在肖跃等人望着第七脉时,林先生似有所觉。他转过身来,向平台的方向挥手致意。
“那些,就是今年海叶宗的新生?”
蓦地,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一名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不知从何处走上前来。他背着手,身姿很挺拔,其眉眼生得并不英俊,但却带着一种极为平和的气息---
此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名私塾先生。
但林先生显然不会真得把对方当成私塾先生。而且,除了自己和并未现身的老师与师弟外,海叶宗上下无一人察觉到其的到来。
宗门的防护大阵,似是无效。
林先生看了中年文士一会儿,随后平静说道:““林某,见过教皇陛下。”
“……”
这世上只有一个教皇,那便是圣天大治的统治者。而林先生之所以这么说,正是由于出现在眼前的私塾先生,真得是那位至高无上的人物。
是的,圣天教的创始者,自诩为教皇的陛下,就这么平平静静又孤孤单单地出现在了第七脉。
没有人知道圣天教皇在第七脉,一是因为极少有人目睹过教皇真容,二则是因为对方只要不想被看到,便不会被看到。
教皇衣袖微振,一道清光乍起,便隔绝了天地。
他背着手,眸中倒映着河面的波光,温和说道:“老师,终究还是不肯考虑我的提议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