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洒落,夜色渐深,但终究还未至子时。肖跃在考试规定的时间内交了卷,一步一步向光幕外走去。
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着这名东疆的少年来到了面前。
其实,到了最后,肖跃的眉宇间已带着明显的疲惫,眼眸也因连夜静思而有些发红。然而,他的眼神很明亮,星辉落在身上,为其勾勒出柔和却清晰的轮廓。这种感觉淡化了白日里针锋相对的形象,倒是让其具备了几分难得的出尘之意。
肖跃,一日完成碑上画。
他前两日没有动笔,被无数人嘲笑。此时,其最后一个离开考场,但显然已无人笑得出来。
便是明谕掌教也神色微凝,不知在想些什么。
肖跃,谁都没看。
他径直来到诏言面前,单膝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说道:“启禀掌教大人,弟子答完了。”
“嗯,很好。”
一道星辉在肖跃眼眸中绽放,那是诏言的字迹倒映在瞳孔深处。紧接着,一只闪烁着美丽光泽的纤纤素手伸到了面前---
肖跃吃了一惊,愕然地看着诏言。
他出考场后先向诏言行礼,正是为了继续向这位大人物表示忠心。可她伸出手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自己所想的那个意思?
而诏言只是微微笑着,完美的脸庞在星辉下更添缥缈。
是的,她伸出手,正是要把肖跃拉起来。
北疆拥有信仰的自由,大部分人也不相信圣天。但这一幕仍旧震惊了许多人,要知道,在圣天教的教义中,掌教同样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就算是陆庆凡这样地位极高的人物,触碰对方的肉身亦是亵渎。
可至高无上的诏言,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一个少年伸出了手。
场间一片安静,甚至连吸气的声音都没有。
一道微风吹过,诏言裙摆微摇。肖跃深深吸了口气,握住了面前羊脂白玉般的柔荑。微凉却的触感传来,她纤细的指尖仿佛手中盛开的一朵白花。然而,肖跃却没有站起来---
他低下头,仿佛遵循着某种古老的礼节,嘴唇在诏言的指节轻轻碰了一下。
“……”
气氛,甚至安静到了可怕。
是的,人们没有看错,肖跃真得吻了诏言的手。连他自己也不完全清楚胆子为什么变得这么大,只是当握着对方纤细美丽的柔荑时,竟是自然而然地突发奇想。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掌教大人竟没有动怒。
玉臂轻抬,肖跃便站了起来。
不是站在别处,而是在诏言的示意下站在了她的右后方。圣天教繁复的礼节对每一个位置都做出了清楚的规定,掌教的右后方是留给其最信任的门徒或者弟子的位置。肖跃站在那里,便相当于某种无声的宣告。
也就是说,如果真得要较真儿的话,其和陆庆凡在圣天教的地位可以说是相同的。
“……”
夜风吹拂,肖跃这才觉得后背汗津津的。诏言是冷酷无情又喜怒无常的大人物,那个胆大包天的吻足以置自己于死地。他看着这至美女子映着星辉的长发,显然不知对方在想些什么。
而这一切,甚至发生在第七脉正式公布考试结果之前。
换言之,肖跃还不一定能成为醉翁前辈的弟子,那么诏言掌教凭什么这么看重这小子?他确实展现出了某种惊人的实力,但是画作最终的水平还没有定论---掌教大人先后反差如此之大,是不是也太随意了些?
人们想归想,但终是不敢宣诸于口。
不少人,又看向了陆庆凡。
但见,这位神子殿下端坐于藤椅之上,脊背挺直得如同天门花园里那些名贵的青松。他的神情依然非常平静,仿佛并未受到外界的半分干扰。
然而,其的脸色却变得很白,
白到仿佛三合楼内输棋给玉琉璃的时候。
陆庆凡,没有说话。
他可以沉默,但作为侍从的优秀品质之一就是替主人说出心里的话。于是,一名神官大着胆子上前,对诏言和明谕分别行了一礼后,便恭恭敬敬地问道:“请问江先生,是否可以公布考核结果?”
方才诏言拉肖跃起来的时候,江先生的神色便显得有些复杂。听到此人的话后,他这才郑重点了点头,说道:“理应如此。”
“家师虽然远行,但考场中发生的一切自有方法知晓。家师也曾吩咐,为了公正起见,所有人的答案都将被公之于众。”
说着,江先生挥了挥手。
一道淡渺的气息生出,穿透光幕落在了碑林之中。按照交卷的先后顺序,石碑上逐一出现了水波样的纹路。阻隔视线的阵法渐渐消融,使得人们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