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前，陆庆凡还在认真地作画。人们本以为他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谁知其竟是第二个交卷的人。奈何陆庆凡的石碑上仍有阻隔视线的阵法–--不到考试正式结束，无论是围观者、在场的考生，还是两位至高无上的掌教大人，他们谁都别想看到任何人的答案。

陆庆凡一步一步走向场外，极为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异常平静。

“拜见老师，让您久等了。”

他向明谕掌教行了一礼，无论是弯腰的弧度还是揖手的高度皆是无可挑剔。明谕掌教和蔼地笑了笑，显然对这个弟子极为满意。

“凡儿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老师着弟子拜入海叶宗第七脉历练，弟子铭记于心，何苦之有？”

说着，他又对诏言和江先生分别行了一礼。而经过明谕允许后，那几名随侍在侧的神官立刻搬来藤椅方桌，方桌上还摆着一颗如红玉般的仙果，显然是供其休养补充之用。

显然，陆庆凡是要等到考试结束，公布结果的时候。

人们看着这一幕，皆是好奇这位天门神子会画出怎样的一幅画。而围观者中女弟子的数量越来越多：她们落在陆庆凡身上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火热，毕竟，像这么英俊，气度又这么不凡的男子太过少见。

“老师，这人谱儿也太大了吧。你看诏言掌教都是自己搬桌子挪椅子，他却有那么一大堆人伺候。”

玉琉璃嘟起小嘴，眼中尽是忿忿之色。肖跃轻轻戳了戳她白玉般的小脸儿，说道：“别管他，他愿意摆谱儿就让他摆去。”

“嗯。老师，你知道应该画什么了嘛？”

“有头绪，但还不完全确定。”

“那太好了！老师，你这么厉害，我就知道你一定能画出来！”

看着玉琉璃激动的模样，肖跃无奈地笑了笑。有头绪和完成画作根本就是两码事，可小姑娘已经百分之百地相信他，这仍让其心中生出了一丝暖意。

但是，肖跃还是在等。

圣天教典将世界与教皇等同起来，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脱离典籍中的描述，进而画出一个真实的世界---这是一个非常宏大的心愿，也需要极深刻透彻的思考。但是，肖跃是扮演哲人的角色，根本不可能在短短三天内弄明白如此艰深的问题。

他看着光滑如镜的石碑，思绪渐渐飘散---

什么是真实的？什么又是虚假的？

教典中所记载的，全部都是假的？还是说，那些透着时光意味的言辞，在故意模糊或者掩盖某些事情的真相？

然而，不管怎么说，光明是存在的，黑暗也是真实存在的。

而且，黑暗没有退却–--就好像是现在，北疆寒冷的冬夜依旧漫漫，肖跃很确定，在一年中的某些时节，夜晚的时间是要长于白昼。那么从这个角度看，黑暗甚至要胜于光明。

他看着夜空，这般想着。

---是的，肖跃把考核的第二天也全部用在了思考上。此时已至夜晚，如雪的星光把他的面色映照得发白，使得其看起来有些像是一尊大理石雕。

肖跃的视线，似乎要落在漆黑的夜穹深处。

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假，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但从某种意义而言，我所见的以及我所感受的，就是真实。

至少，在这一瞬间是。

晨光熹微，一抹亮色渐渐出现在了地平线上。考试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天，留在场间的不过寥寥数人。走动和梳洗的声音渐渐响起，人们的模样都极为疲惫，显然已接近了体力和忍耐的极限。

与河滩上冷清的状况相比，围观的弟子却是越聚越多。大家都知道今天是最后一天，而第七脉会在同一时间公布结果。人们好奇难耐，长老教习们也就干脆放了假---不过，他们好奇得并不是谁会胜出，因为答案已经十分明显：陆庆凡之前的表现已然证明了其过人的实力，诸人聚到这里则是为了看看他究竟画了些什么。

很快地，其他人也都交了卷。

这些人中，除了海叶宗弟子外，司马南复同样撑到了最后一天。他衣衫上满是血渍，眼底泛着乌青，显然体力透支得十分严重。当其看到肖跃依然在吃早饭时，不由先是一怔，随即说道：“肖道友…你还要考下去？”

“嗯，是啊，考试还没结束呢。”

“不错，确实没有。”

司马南复顿了顿，说道：“肖道友，我希望你成功。”

说着，司马南复对肖跃平静见礼---他的语气很真诚，没有任何讽刺之意。自从三合楼一别后，肖跃和其的关系便越来越缓和。在司马南复看来，肖跃一直没有动笔一定有其他原因，这个东疆来的少年不是庸才，更有非凡的勇气和决心---像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耗时间混日子呢？

司马南复虽这样想，但不代表其他人也这样想。

如今，不算作陪的玉琉璃，肖跃已是光幕内唯一的考生。没有人认为他能在最后一天翻出什么花样儿，而其一直不出来，就是在拖延人们知道答案的时间。于是，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鄙夷嘲讽的语气登时引得一阵哄笑。

“喂，你还赖在那儿干嘛呢？就算是癞皮狗也没你这么“赖”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