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喃几声之后,元准彻底闭上了眼睛。
“他说什么?”陈雁之问道,“你听懂了吗?”
我瞥了元澍一眼,把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我也不知道,可能人在临死前,都有很多未了的心愿想要交代给身边人吧。”
元澍不置可否,走到外面喊了一个刀家人过来,吩咐那人把元准搬出去立刻火化,那人一看到元准和阿冷的样子,吓得裤裆都湿了,再看向元澍的时候,完全就像一只摇尾的狗一般。
元准的尸体被搬走,元澍才又把阿冷扶起来靠在床头坐着,对在一旁默默流泪的草儿道,“把你阿娘扶着,她得再吐出这么多,才能给她放平。”
草儿连连点头,“谢谢十四……”话说到一半又堵住,“谢谢……”
元澍看了他一眼,只是微微点点头,“我等会儿叫人给你送饭过来。”
草儿抽着鼻子,诚惶诚恐。
“晚饭应该已经做好了,咱们去吃一点吧,明天天亮,再想办法出去。”元澍对着我和陈雁之说道。
陈雁之应允,“好啊。”便拉着我跟着元澍一同往外走去。
不知是哪里不对,我总觉得陈雁之显得异常的沉默,他往常不是这样的。
大厅堂又传出一阵阵香味,可是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般热闹,人少了一大半不说,剩下的人看元澍的时候,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恶魔一般,所有人都垂首站在一边,没有一个敢自行坐下,也没有一个敢说笑半句。
元澍走到了刀霸天平常坐的那个位置,看了看众人,坐下,然后冷冷道,“大家都坐下吧,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不必拘泥。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他说着,端起一杯茶,慢慢啜饮一口,才又道,“只要你们不再与刀霸天有任何瓜葛。”
众人唯唯诺诺,低着头应和,半晌才慢吞吞的各自找了位子坐下,几个仅存的女人一桌桌的端上饭菜来,菜肴看起来很美味,可是我不敢动筷子。
元澍察觉到我的迟疑,微微一笑,“我之前给你们吃的是水中之蛊的解药,你们放心吃吧。”
陈雁之大喇喇的夹起一筷子塞入口中,见他如此,我才放心的开始吃饭,要知道,我们都已经快一天一夜水米未进,我的五脏庙早就空了,饿的像个出了圈的猪,狼吞虎咽。
其他人见我们动筷子,这才也开始吃。
不一会儿,一桌子的山味便被我们一扫而光,我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满足不已,也开始瞌睡,把一切都抛到脑后,只想找个地方倒头大睡,一切问题,都等到明天吧,一切问题,都交给陈雁之吧。
正当我昏昏欲睡之际,突然人群中一个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紧接着便倒到了地上,痛苦的打滚,不一会儿,其他人也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哀鸣声此起彼伏。
我惊出一声冷汗,睡意全无,不禁看向元澍,“你……你没有给他们解药?”
离我们最近的一桌人听到了我的话,吓得脸色发白,“饭、饭菜里也有毒?”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我记得她每次都会在灶房里忙活,是个话很少的女人,就算此时她也中了蛊,和所有人一样痛苦,可是她也并没有痛苦打滚,只是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肚子,非常失望的看着元澍。
“元澍,你的心里住进了魔鬼。”
元澍脸色微变,却还是冷冷道,“整个熊儿沟的水里,全都有毒,从今日起,大家每日到我这里来领解药,到我安全离开的那天,我会帮大家把蛊全部解了。不要怪我狠心,你们都是跟惯了刀霸天的人,我不得不防着一些。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吃不喝,直接饿死。”
那些在地上打滚的人,听了元澍的话,全都像蛆虫一样蠕爬过来,求着元澍要解药。元澍给他们每人一粒丸药,众人吃了,总算是渐渐安静下来。
元澍发完药,走到最开始质问他的那个老妇人面前,“月华奶奶,我不是针对你们,你也是被刀霸天害了的人,应该懂我的难处。”
我有些惊讶,元澍对整个刀家寨的人,可以说都非常仇视轻蔑,但是他对这个老太婆,却难得还存着敬重,还愿意喊她一声奶奶。
那老妇人冷笑着摇了摇头,“你以为我被老东西害得家破人亡,被弄到这个寨子里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这么多年,我不想回家吗?我不想出去找一找,我的孩子,我的丈夫是不是尚且生还?我不想再看一眼故乡是否还是我少年时的模样?”
陈雁之和我都愣住——原来这个婆婆,也是被刀霸天强抢进寨子的啊?!怪不得她的脸上有一种和刀家寨格格不入的清冷,想必她也痛恨这个地方。
元澍喉结滚动,抿了抿嘴,“再坚持几天,等到洪水落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